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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大漠荒颜 _by_沧月-第12部分

小说: 大漠荒颜 _by_沧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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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姬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侧头向暗影里。女子的双手枯瘦如柴,冷而潮,神经质的不停颤抖着。然而隔了十年终于握住了这双手,霍青雷悲欣交集,久久不愿放开。 




            却没看到、侧头向着暗影里,女子眼里蓦然簌簌落下一行泪水:小霍,青梅竹马的我们、如今竟落到了这般谈交易般出售感情的地步了么? 



            深秋的敦煌城,重新又陷入了一贯的繁华和喧嚣。 



            驼队进进出出,各国商贾鱼贯而入,觐见城主,逢十抽一的高额赋税让他们暗自腹诽,却只有无奈地拿了盖过玉玺的过关文书出敦煌去,盼望到了目的地能卖出更好的价钱来。 




            公子舒夜依旧是这一方的生杀予夺的帝王,决定着古道上这一重镇的一切。他依旧如往常那样奢侈放浪,却同时也将城中的政务军务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人敢破坏这如铁一般的秩序,更没有人敢问:前几日归来的二公子连城、如今又如何了? 




            瑶华楼里却是渐渐有了人气,不似以往死寂阴沉。 



            应该是取得了城主的认可,这几日霍青雷往瑶华楼里来得明显多了起来,脸上带着喜色。绿姬的神色却只是淡淡的,偶尔也顺着他说一会儿话,眼神却躲闪。霍青雷却很容易便满足,生怕她幽禁多年对外界不熟,喜滋滋地带着绿姬去四处看,内外不避忌。二公子整日在楼里叫着要见长兄,可公子舒夜醉醺醺的扶着舞姬过来了,连城对着这个飞扬跋扈的哥哥、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瞪着他看。 




            一连几日便这么过去了,仿佛城中开始结起了薄冰的坎儿井,表面上死水无波,底下却有暗流汹涌、急待破冰而出。 



            第四日上,霍青雷陪着绿姬吃了早膳,照旧去后院检视。 



            然而一入那个花木扶疏的巨大庭院,却发觉那停着的一百车金铢一夜之间无影无踪。他倒抽一口冷气,却并不太意外——十年来,每年十月初十,公子都吩咐下人把这笔巨大的财宝放在后院里,然后过了五天,月中之夜,这些车子就会秘密地消失。谁都不知去了何方。 




            然而,今日不过是十月十四,竟然这些车子就走了?为何比往年都提前了一天? 



            他有些担忧地想去请示城主,却意外地在莺巢外被挡住,侍卫尽管认得他、却依然坚决地说城主吩咐今日不见任何客人,也不许任何人进入莺巢一步。 




            霍青雷闷闷地回来,绿姬殷勤询问,他便说了今日的异常。绿姬笑着说他多心,公子在那个销金窟里风流快活几天不见人、也不是什么希罕事情。然而笑的时候,仿佛心里沉吟着什么,女子的眼神陡然掠过了狠厉的光,执起了酒壶殷勤劝酒。 




            那酒劲儿好大,霍青雷只喝了三杯,便觉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一头栽倒在桌上。 



            绿姬探头看了看里面,发现连城没有惊觉,便小心翼翼地从霍青雷腰间解下了令牌和一串钥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软泥来,将钥匙印了上去,逐一取模后,立刻将钥匙放回了霍青雷怀里。一切不过片刻间就做完了,绿姬看着醉酒的霍青雷笑了笑,眼神复杂——果然不出她所料:公子舒夜难对付、可他属下的这个愣头青,却是容易摆平。 




            她迅捷地做着这一切,忽地苦笑:如果小霍不是高舒夜的心腹该多好……这样,她也不用如此对他。然而世事逼人,到了如今境地,她若不抢先动手、连城便要被高舒夜杀了! 




            这几年她虽然蛰伏于敦煌城中,行动不得自由,可私下里却心细如发,打听着整个城中一举一动。她隐约猜到公子舒夜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稳坐敦煌多年,大约是因为在朝廷中有势力相助——那每年一百车金铢的去处便是个哑谜。公子舒夜在大胤朝廷上,必有同党。 




            然而,她没有料到帝都的势力插手得如此之快。连城拿着圣旨返回敦煌才不到十日,帝都的人便跟着来了! 



            公子舒夜不杀连城,或许还是顾忌着圣旨的力量。而如今,帝都那个神秘人来到了敦煌,只怕公子舒夜得了臂助,便要即刻翻脸了罢?——她必须尽快想出方法来!不然少主就要死在高舒夜手里了。 




            连城是瑶华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她怎可坐视! 



            秘密的销金窟里,美人个个花容失色,看着公子舒夜一把掀翻酒席,厉声叫骂。 



            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却是动也不动,看着一堆金杯玉盏砸碎在地上,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微笑,斜觑着发怒的敦煌城主。手里小刀剔着指甲,意态悠闲。他头戴玉冠,身穿黑底龙纹的箭袖长袍,做工精致,竟然是王侯一级的服饰。 




            若是帝都长安的百姓,一看那袭黑底龙纹的袍子,便知道那是谁了——鼎剑候! 



            在大胤的四王之乱中,这位年轻候爷起于草莽,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庞大的财力、组织起了一支军队,拥兵战于乱世。以“拥护皇上、清除内乱”为口号平定了天下,诛灭了四名作乱的藩王。内乱平息后,朝廷王室衰微,鼎剑候便已经成了大胤当今皇帝最信任的人,特允他可在玄衣上织龙纹,以示恩宠。连帝都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子女,都以能结交上这位平民出身的年轻候爷、称其一声“爷”为荣。而这位候爷封号为“鼎剑”,据说人如其名、也是手眼通天,上至九鼎至尊、下至刀剑江湖,都能呼风唤雨。 




            这一次几大正教联合上书、请求朝廷下令剿灭明教,他便在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然而此刻,这位只手便能翻云覆雨的人物、却秘密离开了帝都,悄然出现在遥远敦煌城的秘密销金窟里,坐在那儿听凭别人厉叱怒骂。左顾右盼中,忽地看到了桌上那个碧玉小瓶子,不由眉头一皱,收入了袖中:“怎么还在吃这种东西?想死就去死的干脆点!我没收了。” 




            公子舒夜却正暴跳如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超然冷澈的气度,正对着那心不在焉的人怒骂:“墨香你十年来他妈的都做了些什么?每年收我那么多钱,却送回给我这样一个白痴!” 




            仿佛怒到了极处,忽然间他一反手、一道寒光便掠了出去——公子要杀人!美姬吓得失声大叫,铮然金铁交击中,承影剑架在了来客颈外一尺处。 



            黑衣的鼎剑候手里多了一柄墨色的长剑,在瞬间封住了公子舒夜的那一剑。 



            “啧啧,毕竟是你弟弟,怎么能骂白痴呢?”鼎剑候有些惫懒地笑起来,手腕转动,剑身不停轻震,在一瞬间挡住了七剑,一边尚自有余力曼声回答,“虽然…他在我们看起来的确很白痴……白痴得就像……” 




            最后一剑。火星迸射。执剑相交的两名男子各退了三步,竟是不分伯仲。 



            “白痴得就像十年前的你!”鼎剑候喘了一口气,恶狠狠扔下一句话来,“所以你看他不顺眼是吧?” 



            公子舒夜同样狠狠逼视着对方,然而那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刺中了他,竟不能答。半晌,他愤然将承影剑往地上一扔,怒:“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敦煌城主!我当你是兄弟,才对你予取予求、把连城托付给你照顾——可你竟把他教成了一个白痴!” 




            “我干吗要把他教成合格的城主?”鼎剑候懒懒道,看着同伴,“敦煌的城主,是你。” 



            公子舒夜仿佛要说什么,终究沉默。片刻,终于只是挥了挥手,令那些美姬退下,方才转过身来低声问:“今日不过十月十四,你竟亲自来取那一百车金铢?你轻易离不得帝都,忽然赶来,莫不是那边政局有变?” 




            “谁希罕那一百车金铢?政局有变我还敢跑出来?”鼎剑候在墨色的长剑上弹了一下,听着佩剑发出的长吟,目光忽地变得雪亮,“我知道她来了。我要抢在你去见她之前来敦煌。”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根本不问那个“她”是谁,公子舒夜失惊。 



            “我怎么不知道……”鼎剑候的眼光从剑上挪开,落在敦煌城主脸上,“我是墨香,你是高舒夜。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你忽然间写信,要我从帝都遣返连城,我就知道必然有变。那时候,你已料到明教总坛会派出沙曼华前来敦煌了吧?” 




            公子舒夜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看着庭外的玉树金莲,执拗地沉默着。 



            “不关你的事。早就说好了,你负责中原,我负责西域。”他冷涩地回答,“我每年给你巨万资金供你组织军队、疏通朝廷上下,你只管在帝都掌控政局、照顾连城——敦煌的事,不用你插手。” 




            “怎么不用我插手!他妈的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么?”一直惫懒的鼎剑候忽然暴怒起来,一剑砍了下来,将整排白玉栏杆粉碎。鼎剑候在咆哮,拿出那个碧玉的瓶子在他面前晃:“十年了,你还在吃这种药?你醒醒罢!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十年前你就想死在她手里,十年后还是一样!所以你急着招连城回来,急着去送死!是不是?” 




            “是。那又怎样?”仿佛被一连串的怒斥逼到无法回避,公子舒夜忽地粲然一笑,坦然承认,“我觉得生无可欢,不如就死。反正人生一世、种种爱憎享乐我都算经历过了。” 




            鼎剑候呆住,看着外表依然年轻英俊、却处处透出颓废死气的同伴。 



            那样的颓废和绝望让黑衣的王侯震惊不已,十年来他一直在兵权和战乱中斡旋、极力向前奔走,却是第一次停下脚步、看到了同伴眼里的死气。这个人啊……自从十年前在昆仑绝顶上失去了沙曼华,内心便开始消沉了吧?而敦煌这个故乡也没有给他足够的温暖:父亲、母亲、弟弟……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人都叛离他而去,只遗下他一人在这样穷奢极欲的销金窟内、醉生梦死地靠着幻境来麻痹自己。 




            ——这些年来虽然坐拥敦煌、富可敌国,可舒夜的心、原来已经被侵蚀得那般厉害。鼎剑候看着生死之交,忽地微微叹了口气。 



            十年未见了……经历了那般被人当作棋子的噩梦,九死一生地返回敦煌后,两个修罗场出身的少年最终决定成为主宰棋局的棋手。他们订立了攻守同盟,从此天各一方。十年来,一个掌控着丝路咽喉,积累庞大的财力;而另一个则在中原乱世中拥兵而起,左右时局。 




            他们已然默契地合作了十年,渐渐将这个天下都收入彀中。大胤经过内乱后,诸位藩王一起伏诛,然而王室元气也由此大伤,地方割据渐起,多不听帝都旨令。他以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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