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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寸寸销魂(玉锁瑶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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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惊愕。
  天帝再从棋盒中取出一子,远远离开众棋,孤立在星,指着道:“天界在魔界早布有暗桩,只是苍琼监视甚密,难以行动。你出生天界,善恶分明,此去魔界,临行前又与我和天妃密谈。传入苍琼耳中,必怀疑是天界探子,多加提防,待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我们布下的其他棋子,便可行动了。”
  我犹豫问:“你是指……让我做幌子?”
  “是,”天帝决然道,“你也可以适当做些行动,增加她的怀疑,从而掩护我们真正派去的人。必要做下一步行动时,我们的人会给你暗号和指令。你听指令配合行事便可,”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再道,“成功后,我们会派人接你回来。”
  不,他在撒谎,天界是净土,不会容纳一个被恶魔玷污的仙女回来,她只会是千古污名。
  可是我不在乎。
  我平静地回答:“好。”
  天帝移下视线,看着台上棋局,为难道:“天下为重,有些事情非我愿为,而是不得为之,玉瑶仙子,宵朗残暴……”
  后面的话,他不说我也明白,宽慰道:“陛下放心,玉瑶明白事理,自当以大局为重,苍琼姐弟未除,是不会哭哭啼啼,寻死寻活的。”
  天帝重重一声叹息,挥手让我退下。
  我方走到帘外,天妃快步过来,拦着我,面露愁色道:“玉瑶仙子,你若是在魔界见到一个身上有凤凰印记的男子,请帮本宫看看他可好……”
  “闭嘴!不要提那孽障!”天帝的怒喝打断天妃的恳求,“他已经死了!”
  我虽然有些迷惘,但觉得他们剑拔弩张,似乎要夫妻掐架,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往日交好的仙子听说我要去魔界,纷纷避之不及。唯藤花仙子带着周韶,在解忧峰等我。手里带着百花蜜酿和甘露酒,和以前一模一样。周韶的身上则青一块紫一块,到处都是伤痕。
  我有些心疼,暗暗抱怨藤花:“他虽好色些,但心底不坏,就算得罪了仙子,欠收拾,也不需下那么狠的手吧?”
  藤花摊摊手,无奈道:“谁舍得收拾他?百花园连个公的都没有,他嘴甜脚勤脸皮厚,哄得上上下下都欢喜,百草仙子高兴得连压箱宝贝都送他了,连我都没这待遇。”
  男人稀缺的地方……登徒子倒是个宝了。
  凡间哄女孩子的方法,仙子们都闻所未闻,也难怪高兴。
  我算是把他送对地方了。
  我再问,“莫非他的伤是从万花谷的台阶上一直滚了下去?”
  藤花仙子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不怪我,自听见你被处极刑后,这孩子疯魔了,偷偷跑去天宫胡缠,硬是要给你讨公道,还喊了很多乱七八糟不应该说的话。这身伤已算是轻的,若不是百花仙子求情,怕是早被守门天兵给砍了。回来后就变得傻乎乎的,不和人说话,尽坐着发呆。”
  三个徒弟,我最重视白琯,他背叛了我。我最不重视周韶,有时还觉得他是麻烦,可他依旧对我死心塌地,甚至不惜性命,擅闯天宫,为我说话。
  师父啊,人是不能看外表的。
  我喉咙有些难受,静静站在他面前,不知说什么。
  周韶低声问:“师父,我不明白。”
  我挤出一个微笑,尽力像往常那般说话:“何事不明?”
  周韶往日清澈的眸子里尽是血丝,“天界如此待你,你为何还要为天界出力?”
  我答:“不,我是为天道出力。”
  周韶如愤怒的狮子咆嚎起来:“天道不公!”
  我淡淡答:“天道在自心。”
  周韶怒问:“天道为何物?”
  解忧峰上梨花花瓣缓缓飘落,悄无声息。我忽而想起很久以前,也曾站在树下问师父什么是“天道”。师父拉着我的手,指着我的心说,“这就是天道。”
  我不明白,继续缠着师父问:“你的天道是什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师父倚着梨树,将我抱入怀里,在耳边说的话,声音虽轻,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是师父,我是徒弟。
  他贯彻的理念,我会继承。
  他期望的事情,我来完成。
  这便是我的天道。
  周韶听完后,一直在笑。
  我问他笑什么。
  他思索片刻,歪歪脑袋,表情带着三分狰狞,缓缓说道:“如果这便是天道,我宁可成魔!”
  “大逆不道!”我又惊又怒,想也不想就甩了他一巴掌,严厉斥道,“这种胡话,也是你说得的?”
  周韶恢复原来憨憨的表情,揉着面颊讨饶:“哎呀,别生气,我开个玩笑而已,也就师父你这呆子会当真,痛死我了。”
  这孩子的玩笑开得太大了,成魔这事别说去做,就连念头也不应转。我满肚子怒气,可看他哀声求饶很是可怜,又心疼起来,拿出雪灵膏给他涂,一边涂一边啰嗦:“以后我不能在天界看顾你,你自个儿要懂事些,别给藤花仙子添太多麻烦。这个地方处处都讲规矩,可是只要你不做错事,日子还是很舒坦的……”
  周韶胡乱“哼哼”,算是应了。
  我停下手,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以前做你师父,不但没给你任何好处,还增加了许多麻烦。可惜世上无时光流转,否则我宁可不识你……”
  “我乐意,就算你不找我,我也会缠上你。”周韶的声音有点怪异,就像被喉咙里塞了个核桃,吞不下吐不出的感觉。
  洛水镇的日日夜夜,恍若如梦,一梦醒来,我已不是我,他也不是他,每个人的生活都被改变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想说几句饯别话,却什么都说不出。
  周韶猛地起身,大步走出屋子,甚至不愿回头再看一眼。
  我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就好像雨后春笋,一夜成林,不再是那个厚着脸皮跟在美女后面讨好卖乖的孩子,举手投足间忽而有了大人的风范。
  每个孩子都会长大的,以前师父不再抱我在膝头,不准我睡在他床头时的理由也是我长大了,我为此郁闷了许久,只以为是被抛弃的前兆,还闹了笑话。
  师父啼笑皆非,他说孩子长大总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
  所以我对周韶的转变,并未多想,也没时间给我多想。
  屋里藤花仙子忙忙碌碌,麻利地从东收拾到西,帮我将各色物品打了几个大包裹。我走到她身边,尚未道谢,她已碎碎念道:“别嫌我多管闲事,是阿瑶你丢三落四,若我不帮你看着,也不知会漏什么东西忘了带,到时候再托人传话送去,就很难了。”
  藤花是急惊风的性子,绣花缝补等细致活样样不行,很容易被挑拨,和人说多几句就会斗嘴。我是慢性子的好好仙人,就算被人欺负也是三两句带过,从不放在心上。自三千六百多年前,我帮她织补好百花仙子赐下的凤羽衣后,发现性子相投,成为好友。若她生气吵架,我会在旁边劝着,若我被欺负,她便跳出来帮腔出头,两人一唱一和,很是融洽,正如凡间的闺中密友。
  我见她连扫把拂尘都装入箱子,不由苦笑道:“魔界又不是穷酸地,要什么没有?”
  藤花仙子怒道:“他们是他们的,我们的是我们的,他们的再好也比不上我们的。”
  我见好友心情不好,附和道:“说得也是,魔界的东西确实不太好。”
  藤花仙子的手停在半空,良久,轻声道:“你这呆子、呆子、呆子……”
  我不喜欢被她骂“呆子”。
  我更不喜欢以后听不到她骂“呆子”。
  我低着头,任由听好友一声声“呆子”唤着,直到她的声音不再活泼,正如跳跃的火焰被冰冷海水浇熄,只余一丝余温,却强颜欢笑道“呆子,你的解忧峰和梨园,我会替你好好收拾,等你回来,保管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重重点头。
  两个人,谁都知道,此去遥遥无归期。
  我是再也回不来这座山峰,看不到满园梨花了。
  氛围变得沉重,我不敢说话,因为我害怕,若是开口,眼泪就会掉下来,让她发现我的难受。
  是藤花仙子的眼泪,忍不住一滴一滴先落下来。
  她转身,紧紧抱着我,不顾往日形象,嚎啕大哭,她说:“你别去,去了就回不来了。你说过,要和我做一辈子好朋友,不可以丢下我。以后我的百花蜜饯和谁分享?以后我该去哪里蹭你做的蜜酒?去哪里找比你更烂的臭棋篓子?我不要这样。”
  我撑不住,也抱着她哭道:“不要哭,地窖里的蜜酒都送给你,我再不小气了。”
  死别苦,生离难。
  藤花仙子泣不成言,湿了衣襟。
  我陪她一起挑灯,说悄悄话,度过在天界最后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天界派人来催。藤花仙子揉着红肿的眼睛,替我梳妆,妆罢,她对着镜子左右细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支天工制成的东海珍珠琉璃藤花簪,斜斜替我插在鬓角,耀眼光华照满屋,细碎的琉璃珠和珍珠垂下,在耳边如鱼儿般跳动,映得人多出三分颜色。
  这是她最心爱的发簪,平时连碰都不舍得给人碰。
  我惊愕地看着藤花。
  藤花仙子满意道:“若能回来,便还我一件更贵重的。”
  我戏说:“待你出嫁,我给你一箱子。”
  恰逢清虚真人奉命来催第二次,听到我们对话,立刻红了脸,不住偷眼看藤花,欲言欲止,直到藤花甩他一个白眼,坐青鸾远去,还久久收不回视线。
  我将藤花帮我收拾的几个大箱子,统统装进乾坤袋。由于大局已定,我不打算向月瞳告别,以免更加伤怀,只将一封留给他的信托清虚真人代为转交,然后一步步离开我出生长大的地方。
  最后一眼,看不厌满园梨花开浪漫。
  最后一眼,看不腻解忧峰上万年□。
  微风吹过,屋檐铃铛清响,彩雀争鸣,梨树上处处爬着解不开的藤蔓,我伸手轻抚粗大枝干,抬头看去,枝叶交错间,漏下缕缕阳光,恍惚还躺着师父身影。乌云飘过,遮住满天光明,他骤然消失,手心没剩下一丝余温。
  秋千仍在,石头上乱画的痕迹仍在。往事历历,欢乐时光犹在眼前。
  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又要永远地离开了。
  一步三回头,五步一徘徊。
  舍不得,放不下。
  直到再看不到解忧峰的山头,直到再看不到解忧峰的河流。
  云雾峰,层层叠叠的乌云遮住日头,恍若黑夜。四周狂风乱作,卷起的血腥味掩去花草清香。
  我看见藤花仙子带着周韶,默默站在云海上方。
  我看见百万魔军静静立与山下,无数旗帜飘摇,好像被黑暗吞噬的海洋。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黑暗。
  魔军正前方,有大红斗篷在狂风中舞动,斗篷下是穿着黑色紧身铠甲的将军,他身材修长,青发如墨,红瞳如血,俊美难以描述,唯眉间一点火焰纹给他添上浓厚邪恶之气。
  “宵朗……”我痛苦地轻声呢喃。
  宵朗听见我的声音,仰起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那瞬间,就好像全天下的月光都映在他脸上,又好像全天下的星星都在欢喜。松开按在腰间宝剑上的手,朝我伸来,手心里是常年征战被兵器磨出的厚厚老茧。
  “我们回去吧。”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就好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昏暗中,相似的面孔,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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