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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曾国藩全集-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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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齐布盛年溘然去世,是曾国藩根本不能想象的事。正是曾国藩将塔齐布由一名都司衔

署理抚标中营守备,一年多时间,便迅速提拔为湖南水陆提督。也正是这个塔齐布,知恩图

报,尽心尽力为曾国藩打赢了几场大仗,为湘勇大壮声威。曾国藩需要塔齐布带兵打仗,更

需要塔齐布为他制造一个满汉亲密无间的形象,以消除朝野内外的各种猜忌、嫉妒以及形形

色色的流言蜚语。如今在战时进退维谷、局面晦暗不明的时候,塔齐布却因九江久攻不下呕

血归天,曾国藩整整一夜为此而黯然神伤。

第二天一清早,曾国藩便带着一批高级将官和幕僚,骑马离南康赴竹林店。曾国藩在塔

齐布的灵柩边饮泣不已,亲自指挥,在灵堂两侧挂上昨夜写就的一副挽联:“大勇却慈祥,

论古略同曹武惠;至诚相许与,有章曾荐郭汾阳。”又吩咐从湘勇内银钱所拿出二千两银

子,先行派专人送给塔齐布的老母,又派副将玉山带三百弁兵护送塔齐布的灵柩至南昌,在

南昌公祭之后,再由守备长春护送回原籍;又亲自给朝廷拟折,奏明塔齐布创建湘勇、屡获

战功的勋绩,并请在长沙为其建专祠。塔齐布遗言,荐周凤山统带驻扎竹林店的五千人马。

曾国藩认为绿营出身的周凤山担不起这个重任,出于对塔齐布的感情,也按他的遗言办了。

曾国藩对塔齐布的丧事料理得如此周到细致,对其身后倍加尊崇褒奖,使湘勇将官勇丁都十

分感动。

曾国藩回南康不久,江西官场发生大的变化。咸丰帝接受曾国藩的参劾,罢免巡抚陈启

迈和臬司恽光宸的官职,将原湖北藩司文俊升为江西巡抚,原吉南赣道周玉衡升为臬司,陆

元烺依旧当他的藩司不变。文俊是个旗人,老于官场,深通世故。他一上任,便亲到南康拜

访曾国藩,邀他搬到南昌去住。曾国藩谢绝了,文俊心中不悦。不久,他便看出曾国藩身边

的幕僚,唯德音杭布与众不同。凭着他的官场经验和旗人特有的嗅觉,知道此人来头非比一

般,便倾力结交,和德音杭布认了世谊,往来密切。周玉衡本是陈启迈的亲信,他对陈、恽

的被罢感到委屈。不过一则慑于朝廷对曾国藩的倚重,二则自己也是靠了这次变故才获得迁

升的机会,便也不言语。文俊不敢像陈启迈那样,与曾国藩明目张胆地对立,但也不甘心江

西白花花的银子都落到湘勇的手中,他在湘勇还没来得及设卡的地方,全都设上厘卡,在湘

勇设卡的地方也加卡,把湘勇的厘税夺走了一半以上。百姓则更苦不堪言。江西官场从司道

到府县,都对曾国藩打长毛无功,收厘金起劲的做法不满,不少府县暗中怂恿人殴打湘勇卡

丁,以便挤走他们,让自己的厘卡独霸地盘。湘勇厘卡的诉苦书一封封报到南康,曾国藩对

此毫无办法。

太平军方面,石达开率主力进入湖北战场,在鄂东、鄂南一带接连收复好几座城池。林

启容、白晖怀依然分别驻扎九江、湖口,周国虞驻梅家洲,罗大纲驻小池口,均按翼王的部

署,暂按兵不动。江西战事出现相对平静。

这一天,罗泽南单骑匹马,从义宁赶到南康。曾国藩很觉奇怪,问:“罗山来南康何

事?”

“有大事相商。”坐定后,罗泽南对曾国藩说,“江西军事宁静,早晚必有大战爆

发。”

“你看出什么啦?”

“石逆统兵进湖北,意在巩固武昌,巩固武昌的目的,又在于保证长江水道的通畅,一

旦武昌巩固,就会卷土重来江西。那时,其挟湖北取胜之余威,与屯兵休养之九江、湖口逆

贼联合,必与我军有一番恶斗。”

曾国藩眼睛顿时明亮起来,说:“罗山顾虑的是。”

“若贼不能固武昌,则无暇来江西,故依泽南看来,一定要与石逆拼力争武昌。”

罗泽南见曾国藩点头,便侃侃而谈:“长江要害凡四处。一曰荆州,西连巴、蜀,南并

常、澧,自古以为重镇;一曰岳州,湖南之门户也;一曰武昌,江汉之水所由合,四冲争战

之地,东南数省之关键所在;一曰九江,江西之门户。此四处,皆贼与我死力相争之地。今

九江与贼相持,而贼又上据武昌,长江四处要害已失两处。欲制九江之命,必由武昌而下,

欲破武昌,必由崇、通而入。今润芝军驻麻城、黄安一带,鹤人兵在黄陂、孝感,均未制贼

之要害。依我之见,须由江西增援劲旅,从崇阳、通城进入湖北,配合润芝、鹤人三路夹

击,则武昌可复。而江西境内亦同时攻九江、湖口,大局庶有转机。若不主动出击,待石逆

从湖北回师,则江西势更危迫。”

说罢,两只戴着墨镜的眼睛紧紧盯着曾国藩。曾国藩暗思,罗泽南的这番话不错,但眼

下江西能调得出人马吗?

“仁兄说得有理,但哪有人进湖北呢?”

罗泽南立刻接话:“这就是我到南康来与你相商的大事。我思来想去,当前唯有我率领

在义宁的三千人马去才行。”

“你去?”曾国藩惊讶地说,“塔智亭刚去世,周凤山实际上统不了九江军。次青平江

勇只两千人,温甫的那几营才募集不久,不能挑大梁,江西靠的正是仁兄的这支人马。仁兄

若率之入鄂,江西的力量不要说再打九江、湖口,就是应付长毛,亦感费力了。你不能去,

实在要去,次青带平江勇去吧!”

“涤生,若真的要早日收复武昌,就不能让次青去。倘若次青败在石逆之手,反而增加

逆贼的气焰。我还有一个顾虑,不知你想到没有?”

“你是怕润芝、鹤人不是石逆的对手?”

“不是。润芝富有谋略,鹤人亦勇猛善战,估计石逆亦难轻易取胜。我是想,石逆兵力

已到咸宁、蒲圻,他们很可能会再犯湖南。”

罗泽南看到曾国藩手中的茶杯微微动了一下。

“涤生,若石逆再犯湖南,季高、璞山匆忙之间,势必难以堵住。这批无父无君的匪

盗,什么事干不出?湘勇这两年和他们结下了血海深仇,他们会饶得过将士们家中的亲人

吗?”

曾国藩心里打了一个冷颤。石达开进湖南,第一个要攻打的必是荷叶塘,第一批要杀的

必是自己的老父稚子,第一批要刨的必是自己的祖坟!

“倘若湖南有个风吹草动,”罗泽南说,“湘勇必定军心动摇。所以泽南此番入鄂,当

分军两路,一攻武昌,一扼通城、蒲圻,决不让长毛一兵一卒再犯湖南。”

曾国藩想了一下,说:“三千人马不可再分,要么集中攻武昌,要么集中扼鄂南。不

过,兵机瞬息万变,进湖北后再相机行事吧。”

罗泽南连夜赶回义宁。塔齐布死了,罗泽南又要走,曾国藩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

虚,一连几天,心绪不宁。这天午后,人报刘蓉病重,卧床不起,曾国藩闻讯急忙赶到刘蓉

的身边。只见刘蓉闭目躺在床上,面有戚容。曾国藩摸摸刘蓉的额头,体温正常,看看室

内,陈设整齐。想起前两天,刘蓉说要告个假,回湘乡省母的事,曾国藩心里明白了。塔死

罗走,军机不顺,曾国藩几乎天天要跟刘蓉商量大事,怎么能走呢?他对老朋友此刻的这种

想法很不高兴。曾国藩深知刘蓉的为人,遂坐在他的床头,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刘蓉的脸,一

边以真挚悲怆的声调说:“梅九,梅九,你可千万不能走哇,你能甘心让我当欧阳子吗?”

一连说了几遍,刘蓉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掀被坐起,责备道:“涤生,人家心乱如麻,

你还有心开玩笑。”

原来,这里有个典故,除曾、刘二人外,别人都不知道。

那还是他们相识不久的时候,二人都自负文章好。曾国藩有次戏言:我俩好比欧阳修与

梅尧臣。刘蓉说:那谁是永叔,谁是圣俞?二人都要当欧阳修,不愿屈为梅尧臣。最后曾国

藩说:欧阳修后死,梅尧臣先亡。以后我们二人,谁后死谁是欧阳修,刘蓉同意。想不到二

十年后,曾国藩还记得这个故事,在目前军机不顺的时候,还有这分闲心情。

“孟容,你心思乱,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思比你还乱?这个时候,你能忍心抛下我回湘

乡过逍遥日子吗?”

刘蓉心软了,但并不松口,说:“你是朝廷重臣,你有责任,我是你的私人朋友,我没

有责任,我想走就走,没有我,自然继续有人为你办事。”

曾国藩心里想,莫不是刘蓉对至今还是一个候补知府衔有意见,或是对前途失去信心?

他说:“你回家省母是大事,我怎能不同意,况且又不是一去不回.只是我不能须臾无你在

身旁,今日有难同当,来日有福同享。一听你要走,我的方寸已乱,想写首诗送给你,都感

到难以成句了。”

“那好吧,你就写首诗给我吧,若写得好,我就不走了。”

“你定要回家,我的诗即使写得好,你也不会说好,如何评判呢?”

刘蓉想了想说:“这好办,我看后笑了就算好,不笑不算好。”

“说话算数。”

“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

曾国藩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一刻钟后,他走到书案前,挥笔写了一首诗,递给刘

蓉:“你看吧!”

刘蓉看时,却是一首宝塔诗,轻声念道:“虾。豆芽。芝麻粑。饭菜不差。爹妈笑哈

哈。新媳妇回娘家。亲朋围桌齐坐下。姑爷一见肺都气炸。众人不解转眼齐望他。原来驼背

细颈满脸坑洼。”

刘蓉不动声色,曾国藩在一旁有点着急,屏住气,不敢做声。隔一会儿,只见刘蓉的头

点了两下,终于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好,笑了,笑了!”曾国藩孩子似地乐了起来。

“涤生,你把你们荷叶塘骂新姑爷的俚语拿来逗我!”

“管他俚语也罢,村言也罢,你笑了就好!”

“我再给你续两句吧!”刘蓉提笔在后面再补下两句:“涤生诗才大有长进真堪夸。刘

蓉认输留在军营莳竹栽花。”

“妙,妙!孟容,你真是诚信君子。”

离开刘蓉回到书房,曾国藩沉思起来。从刘蓉告假一事上,他终于明白了罗泽南离赣赴

鄂的真正用心。原来他们都对江西战局失去了信心,功名心重的罗泽南要到湖北去建功立

业,功名心不太重的刘蓉则想及早抽身回籍。曾国藩情绪低沉,不断地问自己:我在江西真

的就陷入了困境吗?

七樟树镇受辱,石达开三败曾国藩——

不久,咸丰帝实授曾国藩为兵部右侍郎,仍在江西督办军务,其职由沈兆霖兼署。这道

任命并没有改变曾国藩在江西孤悬客位的局面,各府县听的是巡抚、两司的命令,并不买兵

部堂官的帐。前几天,曾国华派人来诉苦,说手下一哨长因公夜行,被新昌县当长毛拿获。

曾国华拿着盖有“钦差兵部右侍郎关防”的公文去交涉,竟被新昌县令置之不理,还说以前

的公文盖的都是“钦差兵部侍郎衔前礼部侍郎关防”,为何又变了,曾大人到底是个什么

官?弄得曾国华啼笑皆非。

曾国藩窝着一肚子气,又无法发作。到头来,还得动用文俊的巡抚大印才放了那个哨

长。彭寿颐也来诉苦,说厘金日渐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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