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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曾国藩全集-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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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不屑于当个区区抄写员,拂袖南归,在家努力钻研史地、荒政、盐政等经世之学。道

光十七年,左宗棠主讲醴陵渌江书院。这一年,陶澍总督两江,到江西阅兵,顺路回家省

墓,经过醴陵。县令请左宗棠为陶澍下榻之处撰写楹联。左宗棠笔走龙蛇,瞬时挥就:“春

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这副对联,既表达故乡

人对陶澍的景仰和欢迎,又道出陶澍一生中最引为得意的一段经历:道光十五年十一月底,

道光皇帝在乾清宫十四次召见陶澍,并亲笔为其幼年读书的“印心石屋”题匾。这件事,陶

澍认为是旷代之荣。当时陶澍见了这副对联,激赏不已,立即把左宗棠请来,满口称赞。左

宗棠本仰慕陶澍,他一肚子经世济民的想法,平日恨无处倾吐。这下见了陶澍,巴不得全部

倒出。于是半是请教,半是显示,从学问谈到国事,从盐政谈到海运,足足与陶澍畅谈一

夜。陶澍为家乡有这样的不凡之材而十分高兴。

那年陶澍五十九岁,左宗棠才二十六岁。陶澍认定左宗棠日后的前程会超过自己,竟不

顾相差三十几岁而与之订忘年交。

第二年,左宗棠第三次会试报罢。陶澍时已重病在身,一再邀请他到江宁去,要以大事

相托。南归时,左宗棠绕道到了江宁。陶澍知自己不久人世,以尚在髫龄的独子陶桄托付左

宗棠,并主动提出与之联儿女姻。左宗棠认为自己无论从地位,还是从辈分来说,都不能与

陶家联姻,坚执不肯。陶澍握住左宗棠的手,说:“三十年后,你的地位必在我之上。

我宦游大半生,还没见过超越你的人,请再莫推脱。我死之后,桄儿便如同你的亲生儿

子,若能教之成才,不辱陶氏家风,则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不独桄儿托付给你,内子

不敏,我的家事也全托付给你。”

左宗棠异常感激陶澍的知己之恩,说:“制台放心。既然如此,左宗棠今生当为教公子

成才而竭尽心力。我已经会试三次,看透了考场弊病,从此以后,再不赴京会试,读书课

儿,躬耕柳庄,以湘上农人终世。”

不久,陶澍去世。左宗棠把陶公子接到安化老家,在小淹一住八年,将全部所学悉心教

与他。以后,又亲自主办了陶桄的婚事。陶桄也一直把左宗棠视同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时,陶桄拆开信来,粗粗一看,惊得半晌回不过气来。

原来信中说,近来长沙危急,全体官绅士民为保卫长沙,有力出力,有钱出钱。陶家为

湖南有名富户,世受国恩,当此危难之际,应为官民之榜样。特请陶公子在五日内筹办十万

银子,以供军需云云。

门房见公子呆坐不做声,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他站在一旁轻声提醒说:“公子,外

面等着回信哩!”

陶桄仿佛惊醒过来,慢慢地说:“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不在家,请他们先回去。”

待来人走后,陶桄立即打发家人陶恭,带着张亮基的这封信,骑一匹快马,火速出了湘

春门,向北奔去。

湘阴城东六十里外,有一大片逶迤相连的山岭,群峰错互,山谷深幽。湘阴人泛指这一

带为东山。自从太平军围攻长沙,离长沙只有百来里的湘阴,早已人心惶惶。城里有些财产

的人,纷纷把金银细软、眷属迁避到东山。

左宗棠这时也带着全家老少隐居这里,住在白水洞。左宗棠二十一岁成亲,因家贫,入

赘于湘潭岳家。夫人周诒端,字筠心,自小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颇有才气,诗词歌赋,不

亚宗棠。夫妇俩暇时以诗词唱和,有时相与谈史。左宗棠遇有记不起的地方,周夫人随即取

出藏书,翻到某函某卷,十之八九不错。左宗棠曾花一年时间,亲手画了一张全国分省地

图,周夫人为之影绘。琴瑟之趣,颇近古时易安居士夫妇。

周夫人体弱,虑子息不繁,于是左宗棠在二十五岁那年,又纳副室张氏。道光二十三

年,左宗棠用积年脩脯,在柳庄买下七十亩水田。第二年,举家从湘潭迁到柳庄。柳庄离东

山三十里。左宗棠虽多住东山,但也常到柳庄去看看。

这天,他刚从柳庄回来,乡人告诉他,湘潭欧阳兆熊先生来访了。左宗棠一听大喜,三

步并两步赶回白水洞。

“小岑兄!”还未进门,左宗棠便高声喊道。

欧阳兆熊与左宗棠是多年的老朋友,过去又同住在湘潭,过从甚密,周夫人、张氏也不

回避他。这时,他正坐在书房翻看左宗棠写的诗文,猛听得外面喊叫,连忙站起来,已见左

宗棠大步流星地跨进了屋。

“稀客!稀客!有一年多没有见到你了。”左宗棠拍着欧阳的肩膀,像小孩子似的高

兴。

“你躲到这大山里来住,也不给我一封信,叫我往哪里找你。”欧阳紧紧地握住宗棠的

手,好像分别了几十年。

“你莫误会,我到白水洞才一个多月。上半年我到长沙,往十里香找你三次,连个影子

也没见到。问问你的侄儿,他也说不准。你真是浪迹江湖,行踪不定。”

“上半年到匡庐转了一转,特地在浮梁给你买了一篓茶叶。真是好茶。怪不得香山老人

作诗,道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你品尝品尝。”欧阳指了指放在书桌上

那个用细青篾织成的小篓子。

“送茶叶给我,多多益善。泡一杯浮梁茶,读几首渊明诗,我可就是真正的隐者了。”

左宗棠打开篾篓,用鼻子嗅了嗅,“哦!不错。”

“你这就说错了,读陶公诗,要斟一杯白鹤液才是。”兆熊笑着说。

“小岑兄,看来你于诗道还不甚通。你只知道陶公诗中多酒,那是陶公常于酒后作诗之

故。这写诗要酒。元好问说得好:‘明月高楼燕市酒,梅花人日草堂诗。’有酒才有诗。至

于读诗嘛,就不能要酒,而要茶。你难道不记得陆放翁的名句:‘候火亲烹顾渚茶,焚香细

读《斜川集》’吗?我们现在就来烹茶谈诗吧!”左宗棠立即要张氏烹两杯好茶来。

对于左宗棠的辩才,欧阳兆熊一向自愧不如,于是顺着左宗棠的话头说:“季高,刚才

你不在家,我看了你的《四十自定稿》。你何不将它付梓呢?”

“小岑兄,你也太把诗文看重了。付梓如何?付梓就可以流传下去了?自古以来,诗文

写得好的,何止千千万万,但唐宋以后的文人,传名的有几个呢?传名者中,又有几个真正

是因诗文作得好的缘故呢?所谓人以文传,文以人传,实际上,只是文以人传。就如我的祖

父、父亲,还有令尊大人,诗文都是一时之俊杰,也刻了几个集子,但后世有几个人知道

呢?刻与不刻又有多大的差别呢?”左宗棠说到这里,显得很激动,欧阳频频点头。略停片

刻,左宗棠以极其认真的口气说:“日后待我封侯拜相再付梓吧!”

这句话要是从别人口中吐出来,说者和听者都会当作一句笑话,现在他们都没有笑,似

乎封侯拜相对左宗棠来说,只是早迟而已。

“好吧!就暂不付梓吧!就诗谈诗,我尤其喜欢《癸已燕台集感八首》和《二十九岁自

题小像八首》,其忧国忧民之意态,苍凉悲壮之风格,足可以和老杜《秋兴八首》媲美,而

其间那股郁闷不解之气,更能使诸多怀才不遇的士人引起共鸣。”

“曹霑写《石头记》,自题‘字字看来都是血’。其实,他那些东西算得什么!我的这

些文字,才真正是血和泪的凝结。这本自定稿,还是这两天才编成的。筠心是第一个读者,

你是第二个。我很想听你谈谈,看你和筠心,谁真正是我的诗中知己。”

“诗中知己,自然要推嫂夫人。”欧阳边说边翻开《四十自定稿》,“我刚才讲过,两

个八首我最喜欢,另外还有感春四首也很好。从全篇立意、用字来看,又以这两首最佳。”

欧阳指着《癸已燕台集成八首》中的第一首和第五首念了一遍:

世事悠悠袖手看,谁将儒术策治安。

国无苛政贫犹赖,民有饥心抚亦难。

天下军储劳圣虑,升平弦管集诸官。

青衫不解谈时务,漫卷诗书一浩叹。

西域环兵不计年,当时立国重开边。

橐驼万里输官稻,沙碛千秋此石田。

置省尚烦它日策,兴屯宁费度支钱。

将军莫更纾愁眼,生计中原亦可怜。

赞道:“这才是真正的廊庙之音,可惜不达天听!就个别句子来说,‘书生岂有封侯

想,为播天威佐太平’,气魄雄豪;‘和戎自昔非长算,为尔豺狼不可驯’,识见超

迈……”

“你呀!尽说好听的,什么气魄雄豪,识见超迈。”左宗棠打断欧阳的话,“‘群公自

有安攘略,漫说忧时到草莱’。肉食者自能谋之,我辈有何用?”左宗棠开始愤愤不平了。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他们若真有安攘之策,我今天怎么会到东山来找你。”

“东山可是个好地方呀!‘安得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湘阴东山也有谢安

石,恨无桓温相邀。”左宗棠气愤得站起来。

“天生我材必有用。季高,你不要太气恼了。听说新来的张抚台是个干才,我看他迟早

会用你的。”

“这些老爷们,无事时威风十足,有事时束手无策,都不是共事的人。胡润芝来信说,

已向张亮基作了推荐,劝我莫老死柳庄。我已经死心了,今生今世,长作湘上老农。我今年

春上给贺仲肃回了一封信,我念两句给你听听。”左宗棠反背着手,在书房里边走边念,

“‘东作甚忙,日与佣人缘陇亩。秧苗初茁,田水琮琤,时鸟变声,草新土润,别有一段乐

意。安得同心数辈来吾柳庄一晤谈乎!’只要你们常来我这里走走,一起饮酒赋诗,煮茗论

文,长此一生,岂不甚好。”

“好是好,但这些好处只能让与别人。你难道忘记令兄的期望吗?‘青毡长物付诸儿,

燕颔封侯望予季’。听说,这还是伯母大人的意愿。”

“大丈夫不封万户侯,枉此一生。但宗棠生在今世,时运不佳呀!”

欧阳最清楚左宗棠的志向,知道刚才无意间触动了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弄得本来谈笑风

生的气氛骤然冷落下来,不免有点失悔。恰好,周夫人过来添茶,欧阳立即笑着对周夫人

说:“嫂夫人,我给你说段故事吧!”

“好啊!难得你兴致高,我成年缩在闺房里,耳目闭塞,正要听你讲点新闻故事开拓心

胸。”周夫人很高兴,挨着宗棠的身边坐下来。

“那一年,我和一个朋友乘舟北上,进京应会试。舟过洞庭湖,在一个小渡口边停下,

天色已晚。那个朋友在伏几作书,我问他写给谁,他说给内子写封家信。正在这时,舟子呼

他上岸去玩玩。信放在几上,匆忙间未封缄。我那时年轻,好奇心强,想看看人家的情书是

怎么写的。开头几句写些别后情事,与常人无异。惟中间一段使我感到惊奇。”欧阳停了一

下,看到宗棠和周夫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信中这样说:有一夜,舟停在僻静处。到半

夜时,忽然水盗十余人,皆明火执仗入舱,以刀尖启开我的帐子,我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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