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冰心作品集 >

第404部分

冰心作品集-第404部分

小说: 冰心作品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世界,我觉得,像一只载着无数香客的船,消失在遥远的蓝天里。

它的水手的歌声在空中越来越弱,这时,我自己逐渐缩小,小到一个圆点,沉到无尽的

夜的怀里。

有必要在这儿说明,仅仅因为在感情满溢时写了点什么,它不一定非好不可。毋宁说,

那时吐露的是充沛的感情。作家完全摆脱自己所表达的感情是不可能的,同样,诗人与自己

表达的感情过分密切,也不可能产生最真实的诗。回忆是能最好地涂抹出真实的诗歌色彩的

画笔。亲近对感情有过分强迫的味道,而想象除非能摆脱它的影响,不可能有充分的自由。

不仅诗是这样,一切艺术无不如此,艺术家的心灵必须有某种程度的超脱,我们必须容许人

的内心的“创造者”能完全自我控制。如果题材压倒了创造,结果无非是事件的复制,不是

艺术家的心灵对它的反映。

我在卡尔瓦尔写了《自然的报复》,这是一出歌剧。主角是一个修道士,他力争以割断

一切欲与爱的桎梏而战胜“本性”,从而达到真正的深彻的自知。但一个小姑娘把他同无限

的交往中召回尘世,让他落入人类爱的枷锁。修道士回来后认识到伟大存在于渺小之中,无

限在有形的界限内,而灵魂的永久自由则寓于爱之中。只是在爱之光中,一切有限才溶入无

限。

卡尔瓦尔的海滩无疑是能使我们了解自然美并非幻想的海市蜃楼而是反映无限之欢乐的

合适场所,因而能引我们入迷。在宇宙于它的定律的魅力中表示自己的地方,我们若对它的

无限有所忽略,那是并不奇怪的;但人的心在最不足道的事物的美中同广大无垠直接接触的

处所,难道还有争论的余地?

本性通过心之路把修道士引到在有限上加冕的无限面前。在《自然的报复》中,一边是

满足于自制的平庸事物此外一无所知的游子和村民,另一边是忙于丢弃一切和自己到他在想

象中虚构的无限里去的修道士。当爱在这两者中间架起一座飞桥时,隐士与家长相遇,有限

的表面上的平庸与无限的看似空虚同时消失了。

除了形式稍稍不同外,这是我自身经历的故事,也是迷人的光的故事,这光射进我遁世

隐退的深穴,使我更圆满地重与本性一体。《自然的报复》可以看作我以后的全部文学作品

的序曲;或者更确切地说,这是我所有作品都详述的一个主题——在有限之内获得无限的喜

悦。

从卡尔瓦尔回来时,我在船上为《自然的报复》写了几首歌。我坐在船面上唱着写着第

一首歌时,心里充满了极大的喜悦:

大妈,把你的宝宝①交给我们吧,

我们要带他到牧场上去。

太阳升起了,花蕾开放了,牧童们前往牧场;他们不会有阳光、鲜花,他们在牧场上的

游戏也将索然无味。在这一切之中,他们要他们的克里希纳和他们在一起。他们要看见大神

细心打扮的可爱的形象;他们这样一早出来,就是为了要在森林、田野、山峦、溪谷中,和

他一起快乐地游戏,而不是远远地景仰他,也不是要看他庄严的法相。他们的装备非常非常

少。一件朴素的黄衫,一个野花扎成的花环,就是他们所要的全部装饰。因为欢乐全部统治

的地方,拼命地,或在铺张的仪式下寻求它,都意味着失去它。

我从卡尔瓦尔回来不久,就结婚了。那时我二十二岁。

《画与歌》是一本诗集的名字,其中大部分的诗都是这段时期写的。

那时我们住在下环路一栋有花园的房子里。南连一个大布斯蒂②。我常坐在窗子附近观

望这个人口稠密的居留地。我喜欢看他们如何工作、游戏、休息以及他们种种尴尬的情况。

对我来说,这一切就像一篇生动的故事。①

②仆人、工匠等的居住区。区内简陋的小屋鳞次栉比,有小径通马路。——译者指印度

教大神毗湿奴化身的克里希纳。——译者那时我具有一种丰富的视觉想象力。我把一幅幅单

独的画面用我想象的光辉和心灵的欢乐团团围起来;而且,每一幅画也被它本身的哀婉动人

涂上各种色彩。像这样单独地区分开每幅画,其乐趣同把它画出来一样,两者都是渴望的产

物,渴望用心灵视双目之所见,用眼睛看心灵之所想。

如果我是个用画笔的画家,无疑我会努力把我的心灵十分活跃的那个时期的幻象和创造

永远记录下来。但画笔不是我能使唤的工具。我有的只是字句和韵律,而且我也没有学会用

它们写出力作,颜料常越出界限。可是,就像第一次用画箱的年轻人那样,我整天用我新生

青春的色彩缤纷的幻想来涂抹。如果现在用我二十二岁时的眼光来看这些画,即使画面粗

糙,色调模糊,仍能看出它们的一些特色。

我说过,开始我文学生涯的第一本书在我写完《晨歌》时结束。同样的主题这时用不同

的表现形式继续着。我深信,这本书开始的许多页是没有价值的。在安排新的开端的进程

中,像多余的序言似的,许多东西得好好考虑。如果它们是树叶的话,它们就会及时地飘

落。不幸的是,书页不再需要的时候,却仍然牢牢地粘在一起。这些诗的特征是,即使对细

小的事物也密切注意。《画与歌》抓住一切机会表现它们的重要性,用来自内心的感情描绘

它们。

或者,更确切地说,还不是这样,当心弦与天地万物协调的时候,宇宙的歌声时时刻刻

都能唤起它的共振。正因为这乐声发自内心,因此,在作家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细小不足

道的了。我眼睛所看到的任何东西都能在我的心里找到响应。正如孩子一样,他们能够玩沙

子,玩石头,玩贝壳,或玩他们能到手的任何东西(因为他们心里有游戏的精神),当我们

心里充满青春的歌声时候,我们也能知道宇宙这架竖琴把它各种音调的琴弦伸向四面八方。

近在咫尺的事物能像别的东西那样为我们伴奏,没有必要往远处去寻觅。

在《画与歌》和《升号与降号》之间,突然有一种叫《少年儿童》的儿童杂志出版,它

的活动时期不长,像一年生植物。我二嫂觉得孩子们需要一本有插图的杂志。她的意思是,

家里的年轻人要替它写稿,但她觉得这还不够,就亲自当它的编辑,请我帮忙,多多写稿。

《少年儿童》出版一两期后,我去德奥古尔拜望拉杰纳伦先生。回来时火车很挤,我只

能找到一张上面的灯没有罩子的卧铺,因此我不能入眠。我想我正好乘机为《少年儿童》想

一个故事。不管我怎么努力想抓住它,它还是躲开我,倒是睡眠前来救了我。我在梦里看见

一座庙宇的石头台阶上沾满了牺牲的鲜血,——一个小女孩和她的父亲站在那里,女孩用怜

悯的声音问父亲:“爸爸,这是什么,为什么到处是血?”

心里已经感动的父亲,故意装出粗暴的样子使她不再询问。我醒来时觉得我已得到我的

故事。我有许多这样得自梦境的故事和作品。我把这段梦的插曲放进蒂佩拉国王戈宾达·马

尼克耶的编年史中,用它写成一篇短篇小说《贤哲王》,在《少年儿童》上连载。

那些日子过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尤其是没有什么事急于通过我的生活或作品表达。

在人生的道路上我还没有加入旅行者的一伙,仅是从我的路边窗子里观望的一个看客。我看

见很多人为自己的事务匆匆奔走。春季、秋季、雨季不时地自动进来同我相处一阵。

但我并不仅仅同季节打交道。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人,他们像船儿似的漂离停泊的地

方,有时就漂到了我的小屋子里来。其中有些人想利用我的缺乏经验想出种种特别的方法以

达到自己的目的。其实他们为了使我上当是无须这样煞费苦心的。那时我涉世未深,自己的

需要又很少,而且我还没有这点聪明能辨别信仰的好坏。我常想,我把学费资助了这样一些

大学生,他们的学费像他们没有读过的书那样多。

有一次,一个长头发的青年送来一封他虚构的姐姐给我的信,信里她请我保护她这个受

继母虐待的兄弟,继母像她本人一样也是虚构的。这个兄弟实有其人,显然这就够了。但对

我来说,那位姐姐的信就像找一个神枪手去打一只不会飞的鸟那样没有必要。

另一个年轻人来对我说,他一直为能成为文学士而读书,但他现在脑子有病,不能去参

加考试了。我为他忧虑,但我对医学或任何科学都一无所知,我不知怎么替他出主意。但他

接着说,他在梦里看见我的妻子在前世是他的母亲,若是他能喝点我妻子的脚碰过的水,他

就能痊愈。“也许你不信这类事吧,”他最后笑笑说。我说,我信不信没有关系,只要他认

为他能痊愈就可以随意喝。说完我给他一小瓶说是由我的妻子的脚碰过的水。他说他觉得好

多了。由于进化的自然规律,他从水发展到了固体食物。后来他在我屋子的一隅住下,开始

和他的友人举行烟会,最后我不得不从烟雾弥漫的空气中逃走。他无疑逐渐证明,他的脑子

可能有病,却肯定并不衰弱。

在我仍在相信前生的孩子时,这次事件之后还经历了很多考验。我的名声一定已传扬开

去,因为我以后收到一封“女儿”的来信,可是这一次我客气地但却坚定地煞车了。

整个这段时期,我和斯里什·昌德拉·马祖姆达先生的友谊迅速成熟。每夜他和普里亚

先生总到我的小屋子里来,我们讨论文学和音乐直到深夜。有时一整天就这样度过。事实

是,我自己还没有塑造、培养成坚定明确的个性,因此我的生命像一片秋天的云彩那样轻舒

地飘逝。

这时我开始认识班吉姆先生。我第一次看见他已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加尔各答大学的

老同学举行年会,昌德拉纳特先生是年会的主要人物。也许他抱着一种希望:在未来的某个

时候,我能有资格成为其中的一员;不管怎样,他要我在年会上朗读一首诗。昌德拉纳特先

生当时还很年轻。我记得他把一首尚武的德语诗译成英语准备在那天亲自朗诵给我们听。战

士诗人对他亲密的佩剑的歌颂有时可能是他心爱的一首诗,这能使读者相信,甚至连昌德拉

纳特先生也有过年轻的时候;而且,那些时候的确是不寻常的。

我在大学生年会拥挤的人群中徘徊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位在任何人群中都会被人注意的

与众不同的人物,立刻感到惊讶。他魁伟白皙的容貌发出一种很惊人的光辉,我不禁急于想

知道他——他是那天唯一的一个我想知道姓名的人。当我知道他就是班吉姆先生时,我更惊

讶了。我觉得他的外貌和他的作品一样地卓越不凡,真是非常奇怪的巧合。他的尖尖的鹰钩

鼻,他的紧闭的嘴唇,他的锐利的目光,都表示他有无限的力量。他高出于拥挤的人群,两

手交叉在胸前,旁若无人地走动的样子——更使我对他感到惊异。他不仅像一个智力的巨

人,他的额上还有真正王子的印记。

这次会上出现的一件小事一直深印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