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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部分

冰心作品集-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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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在家人衣着上,她喜欢素淡质朴,而质朴里并不显出寒酸。她对子女婢仆,从没有过疾

言厉色,而一家人都翕然的敬重她的言词。她一生在我们中间,真如父亲所说的,是“清风

入座,明月当头”,这是何等有修养,能包容的伟大的人格呵!

十几年来,母亲永恒的生活在我们的忆念之中。我们一家团聚,或是三三两两的在一

起,常常有大家忽然沉默的一刹那,虽然大家都不说出什么,但我们彼此晓得,在这一刹那

的沉默中,我们都在痛忆着母亲。

我们在玩到好山水时想起她,读到一本好书时想起她,听到一番好谈话时想起她,看到

一个美好的人时,也想起她——假如母亲尚在,和我们一同欣赏,不知她要发怎样美妙的议

论?要下怎样精确的批评?我们不但在快乐的时候想起她,在忧患的时候更想起她,我们爱

惜她的身体,抗战以来的逃难,逃警报,我们都想假如母亲仍在,她脆弱的身躯,决受不起

这样的奔波与惊恐,反因着她的早逝,而感谢上天。但我们也想到,假如母亲尚在,不知她

要怎样热烈,怎样兴奋,要给我们以多大的鼓励与慰安——但这一切,现在都谈不到了。

在我一生中,母亲是最用精神来慰励我的一个人,十几年“教师”、“主妇”、“母

亲”的生活中,我也就常用我的精神去慰励别人。而在我自己疲倦,烦躁,颓丧的时候,心

灵上就会感到无边的迷惘与空虚!我想:假如母亲尚在,纵使我不发一言,只要我能倚在她

的身旁,伏在她的肩上,闭目宁神在她轻轻的摩抚中,我就能得到莫大的慰安与温暖,我就

能再有勇气,再有精神去应付一切,但是:十三年来这种空虚,竟无法填满了,悲哀,失母

的悲哀呵!

一朵梅花,无声的落在桌上。香尽,茶凉!炭火也烧成了灰,我只觉得心头起栗,站起

来推窗外望,一片迷茫,原来雾更大了!雾点凝聚在松枝上。千百棵松树,千万条的松针尖

上,挑着千万颗晶莹的泪珠……

恕我不往下写吧,——有母亲的小朋友,愿你永远生活在母亲的恩慈中。没有母亲的小

朋友,愿你母亲的美华永远生活在你的人格里!

你的朋友冰心一九四三年一月三日,歌乐山。对于妇女参政的意见

妇女参政,在我们中国,仅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件重要事情的实现,曾经过几十年男

女同胞的促进和努力,才能得到这个光荣的结果。我们应当感谢我们的先烈,为我们打开了

一条光明之路,我们更应该戒慎尊重我们重大的责任。

女参政员和男参政员一样是政府的辅助者,她们以在野之身,随时随地的观察报告一班

人民的需要和意见,以及政治设施上应当改进之点,慎重考虑,详细提出,以供政府的参

考。同时因为环境的关系,她们所接触最多的,是妇女与儿童。因此对于妇女儿童的福利,

女参政员尤其应当切实注意。妇女的情感强烈,思想缜密,同情心丰富,所以女参政员对于

民间疾苦的感觉,应当加倍尖锐,对于提案,应当加倍切实,务求平易可行,不作好高骛

远,为“提案而提案”的提案。

我们应该努力于女参政员的大量产生;我们要促进女子教育的普及,女子教育水准的提

高,使能产生出大量思想正确,眼光远大,情感均衡的女子,来作参政员的候选人。使得参

政会里面,能多得女界方面的意见。

同时,各种妇女团体与女参政员之间,应当有密切的联络,使女参政员的意见,有切实

的参考和后盾。各妇女团体意见的提供,对于女参政员,是有极大的“集思广益”的效果

的。

以上都是极其平庸的说法和看法,但我们只要切实的做法,已经是要用最大的努力。我

们要“做”!因为妇女参政,已是超过了宣传的阶级,而进入“实行”的阶段了。我的同学

不知女人在一起的时间,是常谈到男人不是?我们一班朋友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常谈着

女人,而且常常评论到女人的美丑。

我们所引以自恕的,是我们不是提起某个女人,来品头论足;我们是抽象的谈到女人美

丑的标准。比如说,我们认为女人的美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乍看是美,越看越不美;第二

种是乍看不美,越看越觉出美来;第三种是一看就美,越看越美!

第一种多半是身段窈窕,皮肤洁白的女人,瞥见时似乎很动人,但寒暄过后,坐下一

谈,就觉得她眉画得太细,唇涂得太红,声音太粗糙,态度太轻浮,见过几次之后,你简直

觉得她言语无味,面目可憎。

第二种往往是装束素朴,面目平凡的女人,乍见时不给人以特别的印象。但在谈过几次

话,同办过几次事以后,你会渐渐的觉得她态度大方,办事稳健,雅淡的衣饰,显出她高洁

的品味;不施铅华的脸上,常常含着柔静的微笑,这种女人,认识了之后,很不易使人忘

掉。

第三种女人,是鸡群中的仙鹤,万绿丛里的一点红光!在万人如海之中,你会毫不迟疑

的把她拣拔了出来。事实上,是在不容你迟疑之顷,她自己从人丛中浮跃了出来,打击在你

的眼帘上。这种女人,往往是在“修短合度,○纤适中……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的躯壳里,投进了一个玲珑高洁的灵魂。她的一言一笑,一举一

动,都流露着一种神情,一种风韵,既流丽,又端庄,好像白莲出水,玉立亭亭。

假如有机会多认识她,你也许会发现她态度从容,辩才无碍,言谈之际,意暖神寒。这

种女人,你一生至多遇见一两次,也许一次都遇不见!

我也就遇见过一次!

C女士是我在大学时的同学,她比我高两班。我入大学的第一天,在举行开学典礼之前

一小时,在大礼堂前的长廊上,瞥见了她。

那时的女同学,都还穿着制服,一色的月白布衫,黑绸裙儿,长蛇般的队伍,总有一二

百个。在人群中,那竹布衫子,黑绸裙子,似乎特别的衬托出C女士那夭矫的游龙般的身

段。她并没有大声说话,也不曾笑,偶然看见她和近旁的女伴耳语,一低头,一侧面,只觉

得她眼睛很大,极黑,横波入鬓,转盼流光。

及至进入礼堂坐下——我们是按着班次坐的,每人有一定的座位——她正坐在我右方前

三排的位子上,从从容容略向右倚。我正看一个极其美丽萧洒的侧影:浓黑的鬓发,一个润

厚的耳廓,洁白的颈子,美丽的眼角和眉梢。台上讲话的人,偶然有引人发笑之处,总看见

她微微的低下头,轻轻的举起左手,那润白的手指,托在腮边,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在忍着

笑。这印象我极其清楚,也很深。以后的两年中,直到她毕业时为止,在集会的时候,我总

在同一座位上,看到这美丽的侧影。

我们虽不同班,而见面的时候很多,如同歌咏队,校刊编辑部,以及什么学会等等。她

是大班的学生,人望又好,在每一团体,总是负着重要的责任。任何集会,只要在C女士在

内,人数到的总是齐全,空气也十分融和静穆,男同学们对她固然敬慕,女同学们对她也是

极其爱戴,我没有听见一个同学,对她有过不满的批评。

C女士是广东人,却在北方生长,一口清脆的北平官话。

在集会中,我总是下级干部,在末座静静的领略她稳静的风度,听取她简洁的谈话。她

对女同学固然亲密和气,对男同学也很谦逊大方,她的温和的美,解除了我们莫名其妙的局

促和羞涩,我觉得我并不是常常红脸的人,对别的女同学,我从不觉得垴坼。但我看不只我

一个人如此,许多口能舌辩的男同学,在C女士面前,也往往说不出话来,她是一轮明丽的

太阳,没有人敢向她正视。

我知道有许多大班的男同学,给她写过情书,她不曾答复,也不存芥蒂,我们也不曾听

说她在校外有什么爱人。我呢?年少班低,连写情书的思念也不敢有过,但那几年里,心目

中总是供养着她。直至现在,梦中若重过学生生活,梦境中还常常有着C女士,她或在打

球,或在讲演,一朵火花似的,在我迷离的梦雾中燃烧跳跃。这也许就是老舍先生小说中所

谓之“诗意”吧!我算对得起自己的理想,我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诗意”!

在C女士将要毕业的一年,我同她演过一次戏,在某一幕中,我们两人是主角,这一幕

剧我永远忘不了!那是梅德林克的《青鸟》中之一幕。那年是华北旱灾,学校里筹款赈济,

其中有一项是演剧募捐,我被选为戏剧股主任。剧本是我选的,我译的,演员也是我请的。

我自己担任了小主角,请了C女士担任“光明之神”。上演之夕,到了进入“光明殿”

之一幕,我从黑暗里走到她的脚前,抬头一望,在强烈的灯光照射之下,C女士散披着

洒满银花的轻纱之衣,扶着银杖。

经过一番化装,她那对秀眼,更显得光耀深大,双颊绯红,樱唇欲滴。及至我们开始对

话,她那银铃似的声音,虽然起始有点颤动,以后却愈来愈清爽,愈嘹亮,我也如同得了灵

感似的,精神焕发,直到终剧。我想,那夜如果我是个音乐家,一定会写出一部交响曲,我

如果是一个诗人,一定会作出一首长诗。可怜我什么都不是,我只作了半夜光明的乱梦!

等到我自己毕业以后,在美国还遇见她几次,等到我回国在母校教书,听说她已和一位

姓L的医生结婚,住在天津。

同学们聚在一起,常常互相报告消息,说她的丈夫是个很好的医生,她的儿女也像她那

样聪明美丽。

我最后听到她的消息,是在抗战前十天,我刚从欧洲归来,在一位美国老教授家里吃晚

饭。他提起一星期以前,他到天津演讲,演讲后的茶会中,有位极漂亮的太太,过来和他握

手,他搔着头说:“你猜是谁?就是我们美丽的C!我们有八九年没有见面了,真是使人难

以相信,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好看,一样的年轻,……你记得C吧?”我说:“我哪能不记

得?我游遍了东京、纽约、伦敦、巴黎、罗马、柏林、莫斯科……我还没有遇见过比她还美

丽的女人!”

又六年没有消息了,我相信以她的人格和容貌的美丽,她的周围随处都可以变成光明的

天国。愿她享受她自己光明中之一切,愿她的丈夫永远是个好丈夫,她的儿女永远是些好的

儿女。因为她的丈夫是有福的,她的儿女也是有福的!

士。)我的朋友的太太

在单身教授的楼上,住着三个人,L,T,和我。他们二位都是理学院教授,在实验室

的时候多,又都是订过婚的人,下课回来,吃过晚饭,就在灯下写起情书,只要是他们掩着

屋门,我总不去打搅。沉浸在爱的幸福中的人们,是不会意识到旁人的寂寞的,我只好自己

在客厅里,开起沙发旁的电灯,从十八世纪的十四行诗中,来寻找我自己“神光离合”的爱

人。

L和我又比较熟识一些,常常邀我到他屋里去坐。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他的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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