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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冰心作品集-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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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政治上,社会上,教育上的纷扰和杂乱。我想做,却是没有力量,没有方法!我是有生命

无处舍,有眼泪无处流,有爱情无处寄托!我的朋友!我有一小瓶毒药,在我手里,是个最

快性的。说不定那一天,我①1926年3月12日,日本帝国主义军舰为掩护奉系军阀的

军舰驶进天津大沽口,炮击国民军。被击退后,日本又联合英美等八国于16日向北洋军阀

段祺瑞执政府提出要撤除大沽口国防设施的无理要求。这激起了中国人民的极大愤怒。3月

18日,北京总工会等团体和各校学生五千人,在天安门集会,会后到国务院请愿。群众队

伍到铁狮子胡同国务院东辕门后,推代表五人入内,守卫突然向广大群众放枪,并以马刀、

刺刀向徒手群众进攻,群众死47人,伤150余人,造成流血惨案。燕京大学学生魏士毅

在惨案中殉难。1927年燕京大学成立筹备委员会,准备镌行《三一八周年纪念》特刊。

本文是为悼念在“三一八”惨案中殉难的魏士毅而作。

从架上取将下来,你要看见我在一秒钟之内,四肢蜷曲得像绿虬一般……”

我站起来说:“朋友!请你不要这样说法!”

感情和不平充满了我的心坎。

未曾相识的同学!一死重于泰山的魏女士!我以最高的羡慕与崇敬,来俯首到你的座前!

三、九、一九二七阴霾中。

员会1927年3月18日镌行。)《寄小读者》四版自序

假如文学的创作,是由于不可遏抑的灵感,则我的作品之中,只有这一本是最自由,最

不思索的了。

这书中的对象,是我挚爱恩慈的母亲。她是最初也是最后我所恋慕的一个人。我提笔的

时候,总有她的颦眉或笑脸涌现在我的眼前。她的爱,使我由生中求死——要担负别人的痛

苦;使我由死中求生——要忘记自己的痛苦。生命中的经验,渐渐加增,我也渐渐的撷到了

生命花丛中的尖刺。在一切躯壳和灵魂的美丽芬芳的诱惑之中,我受尽了情感的颠簸;而“到

底为谁活着”的观念,也日益明了……

感谢上帝,在我最初一灵不昧的入世之日,已予我以心灵永久的皈依和寄托——

我无有话说,人生就是人生!母亲付予了我以灵魂和肉体,我就以我的灵肉来探索人生。

以往的试验探索的结果,使我写了寄小朋友这些书信。这书中有幼稚的欢乐,也有天真的眼

泪!

年来笔下销沉多了,然而我觉得那抒写的情绪,总是不绝如缕,乙乙欲抽——记得一九

二四年的初春,在沙穰青山的病榻上,背倚着楼阑凝望:正是山雨欲来的时候,湿风四起,

风片中夹带着新草的浓香。黑云飞聚,压盖得楼前的层山叠嶂,浮起了艳艳的绿光。天容如

墨,而如墨的云隙中,万缕霞光,灿穿四射,影满大地!我那时神悚目夺,瞿然惊悦,我在

预觉着这场风雨后芳馨浓郁的春光!

小朋友,朗润园池中春冰已泮,而我怀仍结!在这如结久蕴的情怀之后,我似乎也觉着

笔下来归的隐隐的春光。我在墙头小山上徐步,土湿如膏,西望玉泉山上的塔,和万寿山上

的佛香阁,排云殿等等,都隐在浓雾之中,而浓雾却遮不住那丛树枝头嫩黄的生意,春天来

了!

小朋友,冰心应许你在这一春中,再报告你们些幼稚的欢乐,天真的眼泪,虽然她也怕

在生命花刺渐渐握满之后,欢笑不成,眼泪不落……

小朋友,记取,春天来了!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日,朗润园。

新书局1927年8月出版。)1928年我爱,归来罢,我爱!①

这回我要你听母亲的声音,我不用我自己的柔情——

看她颤巍巍的挣扎上泰山之巅!一阵一阵的 突起的浓烟,

遮蔽了她的无主苍白的脸!

她涕泪涟涟。

她仓皇柱杖,哀唤着海外的儿女;①1928年5月1日,“北伐军”占领山东济南。

日本军队借口保护侨民,在济南抢先布防,架设铁丝网,架起大炮、机枪。5月3日,日军

沿街放枪,恣意屠杀市民和“北伐军”士兵,济南市内血肉横飞,尸横满街,中国军民50

00余人惨遭杀害。济南惨案的消息传来,冰心悲愤填膺,她想到国家、民族正处在危难之

中,同胞惨遭杀害,这时正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的恋人吴文藻和其他留学生,听不到济南上

空凄厉的枪声,看不到祖国母亲正遭受着空前的苦难,应该把祖国的实情告诉他们。她奋笔

写了这首诗。她只见那茫茫东海上

 水卷着天!

看你家里火光冲天!

你看弟兄的血肉,染的遍地腥膻!

归来罢,儿啊!你老弱的娘

 哪敢惹下什么怨愆?可奈那强邻暴客 到你家来, 东冲西突 随他的便,

他欺凌孤寡,不住的烹煎!

你娘还活得了几多年?

 这古旧的房屋我有甚留连?只为的是强邻欲壑难填,只怕的是我海外的儿们 将来—

—还不如那翩翩的归燕,

 能投到你宗祖的堂前!

“归来罢,儿呵!先把娘的千冤万屈,

 仔细的告诉了你的友朋。你再招聚你的弟兄们, 尖锐的箭,

安上了弦! 束上腰带,

跨上鞍鞯!用着齐整激昂的飞步,

来奔向这高举的烽烟!

你娘横竖是活不了几多年。

拼死也要守住我儿女的园田!儿呵,你到来时节,

 门墙之内:

血潮正涌,

血花正妍!

你先杀散了那叫嚣的暴客,再收你娘的尸骨在堂楼边!………………………

…………………”我不用我自己的柔情——你听泰山的乱石惊鸣,

你听东海的狂涛怒生!我不用我自己的柔情,

我爱,归来罢,我爱!

我要你听母亲的哀音!一九二八年五月九日夜(本篇曾收入《冰心诗集》。)致张若谷①

张先生:

昨天忽然得到快函,拆开一看,原来是为他人压金线!我实在应当奔命。只是:说来话

长,一来我今年课务加忙,星期日能静坐片时,或在近郊采撷些野花,就是如天之福!执笔

是绝对无望,就是提起笔来,文思也是非常艰窘,做得有气没力的不如不做!二来,这“老

前辈”已是壮士暮年,不思驰骋,从前戏集龚②有:“风云材略已消磨,其奈尊前百感何,

吟到恩仇心事涌,侧身天地我蹉跎!”真可为今日之我咏也!振铎托放园说了许多,此外还

有别的等等地方,我都未能应命,中心的歉、恨只有我自己知道!此外知我者,或能相谅一

二。我将来,若有作品,不必人家,我自己会四散发①

②指集龚自珍诗句。

张若谷,《真美善·女作家号》的编者。《真美善》杂志,1927年11月1日创刊于

上海,以发表创作为主,同时翻译介绍外国文学。为纪念创刊一周年,张若谷主编女作家专

号。

表的,即此权当预约如何?冰 心启十月十四日致张若谷

张先生:

叠接三函,谨悉。前达之意,当蒙鉴察。年来课务既忙,文思尤窘,久不把笔矣。女作

家专号之外,尚有其他纪念刊物,均以忙窘故,不得厕于作者之林,殊深歉仄,惟为谅之……

谢婉莹十一月十三日

(以上两信最初发表在《真美善·女作家号》,真美善书店1929年元旦出版。)19

29年我曾

我曾梦摘星辰, 醒来一颗颗从我指间坠落;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惆怅? 醒来一瓣瓣从我指间飘散;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凄怆? 醒来一丝丝从我指间折断;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感伤? 醒来一片片河山破碎;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怨望?一九二九年四月二十二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1929年5月《燕大月刊》第4卷第3、4期合刊。)《往事》——

以诗代序

我是一个盲者, 看不见生命的道途,只听凭着竿头的孩子, 走着跳着的引领,

 一步步的踏入通衢。 心头有说不出的迷惘与胡涂;小孩子,你缓一缓脚步,

 让我歇在这凉荫的墙隅。 对我在不住的传呼;我起身整一整衣袂,

 擦了擦脸上的汗污。

 你与我仍旧搀扶!摸索着拾起琵琶

 调着弦子,

我整顿起无限的欢愉。 故事里有神女与仙姑;围绕着她们天花绚烂,

 我弦索上迸落着明珠。 哗赞这热闹的须臾;我只是微微的笑着,

 笑着领受了这无谓的称谀。 我唱着人世的欢娱;鸳鸯对对的浮泳,

 凤凰将引着九雏。人世间只有互助与匡扶; 深山里兔儿相伴着狮子,

 海底下长鲸回护着珊瑚。 又似乎在搔首捋须;我听得见人家在笑,

 笑我这般的幼稚,痴愚……

 弦梢上漏出了人生的虚无。我越弹越觉得琴弦紧涩,

 越唱越觉得声咽喉枯!

 我听见欣赏的嗟吁。

只无人怜惜这干渴的歌者, 无人怜惜她衣汗的沾濡!

人世间是爱恋带着装诬…… 我唱到伤感凄凉时节,

 我听见人声悄悄的奔趋。 我已是孤坐在中衡,——四围听不见一毫声息,

 只有秋风,落叶,与啼乌!

 疼酸刺透了肌肤。竿头的孩子哪里去了,

 我摸索着含泪哀呼。 大人的罪过摧毁了你无辜,

觉悟后的彷徨使你不敢引导, 你茫然的走了,把我撇在中途!

 我仍要穿过大邑与通都!第三部曲我仍要高唱,

 要歌音填满了人生的虚无!

一九二九年六月三日夜。北平。

初版。)《幻醉及其他》序

冰季弟在我心里,永远是一个孩子。至今我若是梦见他,他仍是个穿着白地蓝花的土布

衫儿,黄头发,大眼睛的孩子。

他在我的意识中,始终没有长大。

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说来真快!我抱着他坐在窗台上。我笑问他,“你爱我么?”

“爱的!”他说。

我又笑问,“多么爱呢?”

他睁着大眼睛说,“顶爱,顶爱!”

我说:“那不够!”

他的眼睛更睁大了,“顶顶爱!”

我仍说,“那还不够!”

他站起来了,张开两臂,黑大的眼珠旋转着:“我爱你,比天比地那么爱!”

于是我满意的笑了,紧抱了他,吻着。

那时我深爱他那种不能充分发挥意想的言语。我爱那笨拙可爱的天真。

这几年来,只觉得环境的转移,自己的长大,却忘记了我怀中的蓝底白花土布衫子的小

弟弟,也在发育。——今夏回家去,觉得他终日关在三层楼上,桌上堆满了稿纸,昼夜不停

的写。我始终不曾注意到他,我总想他所写的不过是中学校出版物那一类短诗,散文,杂感

的文字。孩子们夏天无事,写写也好,我总不曾问起。

到我回平的前几天晚上,他忽然抱着一大堆纸到我屋里来,请我看,说是他写的几篇小

说,要我作序。我一笑接过来,放在桌上,直到夜深就寝之先,才匆匆的看了几页。

我越看越惊讶,越看越感动,我觉得这作者,决不是一个穿蓝地白花的土布衫儿的孩子,

而是一个善怀多感的青年,他在行为上不曾有多少活动,而在他深忧沉思里,曾用想象去经

验遍了人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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