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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皇后之死-第7部分

小说: 皇后之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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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朔先生霍光先生的侄女婿,皇宫机要秘书(给事中光禄大夫)。

王汉先生霍光先生的孙女婿,首都卫戍部队副司令官(中郎将)。

以上这些人,都是史书上列名的人物,其他没有列名的大小喽罗,更千千万万。但仅就这些列名的人物,就可看出霍家的力量,已深入政府每一个重要角落。尤其是:第一,他们掌握了军权,从野战军到卫戍部队,根深柢固。第二,他们掌握了“领尚书事”。这是一个关键角色,凡是呈送给皇帝的奏章,必须有一个副本先行送到“领尚书事”,如果认为它可以,才把正本拿给皇帝看,如果认为它不可以,就把正本退回或扣留。皇帝好像瞎于一样,“领尚书事”教他看啥,他才能看啥,教他知道啥,他才能知道啥。霍氏家族掌握了军权和机要,天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动摇他们。二十年之久的长期富贵和权势,使霍氏家族彻底腐化。首先是老太婆霍显女士,她不久就姘上她的家奴冯子都先生,冯子都先生的权威也立刻大震。老娘跟她的那些荷花大少儿子们,更大肆建筑家宅——在市区是电梯大厦,在郊区是花园别墅。唯一遗憾的是,那时候还没有直升飞机和汽车供他们奔驰炫耀,但他们的马车却连英国女王的御辇都自叹命薄。霍家所用的马车,都用黄金作为装饰,轮子用丝棉包裹,坐在上面,毫不颠簸。

刘询的架空战术

我们说霍家的车是马车,事实上,它们不是用马拉的,而是美丽的侍女用五采丝带拉的。车身既很庞大,内外又全是绸缎,霍显女士和冯子都先生,就在车里颠鸾倒凤。呜呼,霍光先生死而有知,对这顶绿帽子,一定大不满意。

仅只生活豪华,还不是致命伤,致命的是他们的自信——前已言之,霍显女士自信她的法力无边,而霍的子女和女婿,也自信他们的权势是钢铁铸成的,小民固不值一理,连皇帝也不过一屁。他们对皇宫,好像对戏院一样,随时随地出出进进。而霍云先生尤其自负,好几次轮他到皇宫值班(朝请)守卫时,他都假装有病——肚子痛之类——悄悄溜掉;这在当时是一种严重的罪行,可是他不在乎。而霍家的奴仆,也狗仗人势,一个比一个凶猛。他们眼珠生到额角上,除了主子,其他任何人都瞧不起。有一次,霍家的奴仆跟监察部部长(御史大夫)魏相先生的奴仆,为了在路上争道,起了冲突,霍家的奴仆火冒三丈,认为简直是奇耻大辱,乃大发神威,一直打到监察部(御史府),要拆掉大门,谁劝都不行。那些可怜的监察部委员(御史)们,只好跪在地下,向他们叩头求饶,才算罢休。权力跟许平君女士服下的“附子”一样,茎叶都是有毒的,中附子的毒是口渴头痛,中权力的毒是疯狂——疯狂得自信自己万能,疯狂得腐烂堕落。霍氏家族的权势正无畏无惧,气吞山河。六十年前,公元前二世纪七○年代,皇后卫子夫女士的家族自律很严,待人忠厚,对权力小心翼翼,但仍埋伏下覆灭的炸药。霍氏家族则是一个魔鬼集团,对权力能滥用就滥用,它屁股底下的炸药,就更越积越多。霍氏家族显然已跟所有非霍氏系统的人为敌,最主要的是皇帝刘询先生,其次是许平君女士的许氏家族,再其次是刘询先生祖母史良娣女士的史氏家族,和稍后兴起的、刘询先生亲娘王女士的王氏家族。

刘询先生的手段是,擢升被霍家侮辱过的魏相先生当宰相,跟他密谋,开始采取架空战术。第一件事就是剥夺霍山先生皇宫机要秘书长(领尚书事)的权力,规定所有奏章,不必再用副本,可以直接呈送到皇帝那里。第二件事是,剥夺霍氏家族们的军权。先调北方军区司令官兼未央宫防卫司令官范明友先生当宫廷供应部部长(光禄勋),再调首都卫戍部队司令官任胜先生当安定郡(甘肃省安定县)郡长(太守),再调皇宫机要秘书张朔先生当蜀郡(四川省成都市)郡长,再调首都卫戍部队副司令官王汉先生当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县)郡长。——把他们调到距首都长安遥远的边陲。

再调长乐宫防卫司令邓光汉先生当太子宫供应处处长(少府),免掉霍禹先生全国武装部队副总司令(右将军)的职务,升他为架空的国防部长(大司马),再免掉武装部队训练司令赵平先生的兼差,专任五星上将(光禄大夫)。经过大调动之后,军权全部落到许氏家族和史氏家族之手,霍氏家族一个个成了地位崇高但没有实力的光棍。这是一记丧钟,如果霍氏家族够警觉的话,他们应该发现形势的严重,用壮士断腕的手段,加强收敛,还有苟延残喘的可能。可是教一个骄蛮任性的人自我检讨,那比拉痢疾都难。而且恰恰相反的,他们想到的唯一反应是报复,是重新获得权力。魏相先生当宰相时,老太婆霍显女士就召集她的子弟女婿,愤愤曰:“你们不知道继承老爹的雄功伟业,日夜花天酒地。而令魏相当了宰相,一旦有人进了谗言,怎么能够挽救?”霍禹先生一些纨绔子弟,还颟颟顸顸,不以为意。等到机要权和军权—一被夺,霍禹先生才发现果然不妙,就害起了政治病,说他病啦,不再参加早朝。又向一个前来探病的部下任宣先生发牢骚曰;“如果不是我家老爹,刘询怎么能当皇帝?而今我家老爹的坟土还没有干,就把俺家的人统统排斥,反而信任许家史家的子弟,天乎天乎,究竟我们霍家有什么过错?”

——霍显女士自己日夜花天酒地,却责备别人日夜花天酒地。霍禹先生自己横行霸道,却认为自己没有过错。他们的聪明都用来责备别人,没有用来反省自己,当然也就越想起生气。霍家的失去权势,人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一些弹劾的奏章和揭发霍家不法行为的报告,一天比一天增加。而“领尚书事”的霍山先生既没有副本,对于这些奏章和报告,拦也拦不住,阻也无法阻,霍氏家族遂大起恐慌。

第一次阴谋败露

当霍氏家族走下坡路的时候,霍云先生的舅父李竟先生,有一个朋友,名叫张赦。此公向李竟先生秘密建议曰:“现在宰相魏相先生,跟平恩侯许广汉先生,大权在握,恐怕终有一天会罩到霍家头上。但你们仍有一条生路,那就是,请霍显老奶出面,说服她外孙女上官太后,由上官太后下令,先把魏相、许广汉干掉,然后一做、二不休,再把刘询先生驱下宝座,另换上一个皇帝,才是釜底抽薪的上策。”问题是,当霍氏家族掌握兵权的时候,这主意是好主意,因为它有成功的可能性。如今,兵权既去,等于丢了刀子再去打老虎,这主意便是馊主意,而且是可怕的馊主意矣。尤其糟的是,这种可怕的馊主意,却不能保密,竟被霍家的马夫听了去。恰巧长安的一个小市民张章先生,跟马夫是朋友,前来投靠马夫,马夫好心肠,留他在宿舍住下。落魄的人心神不宁,一时难以入梦,马夫们却以为他睡啦,对这件事窃窃私语兼纷纷议论。张章先生—一听到耳朵里,暗喜日:“富贵荣华,在此一举。”第二天,他就写了一份检举函,向皇帝直接告密。前已言之,从前任何奏章,都要经过“领尚书事”(皇宫机要秘书长)一关,现在则不再经过啦,所以,这份检举函直接就送到刘询先生那里。司法部(廷尉)立即采取行动,把李竟先生捉住,并下令首都卫戍司令官(执金吾),逮捕闻风逃走的张赦先生。

可是,稍后不久,刘询先生吩咐不再追究,并且把李竟先生释放。罢黜皇帝,是一个非同小可,足以引起千万人头落地的阴谋,忽然稀松平常地消灭于无形,反而使霍氏家族更为恐慌。他们了解,是因为事情牵连到当太皇太后的上官女士,只不过暂时地按兵不动,暴风雨仍在酝酿。偏偏李竟先生在司法部(廷尉)留下不利于霍家的口供——这应该在意料之中。于是,刘询先生认为,机要秘书长霍山先生,首都卫戍部队副司令官霍云先生,已不适合继续担任高级官员,勒令他们退休,但仍保持他们的侯爵。至此,霍氏家族中,除了霍禹先生仍当一个架空了的国防部长(大司马)外,其他的全都被逐出权力中枢。而刘询先生对唯一尚留在政府中的霍禹先生,也不再维持昔日的礼遇,不时地露出使霍禹先生难堪的嘴脸。霍显女士的一些女儿们,都是上官太后的姨妈,不但辈份高,年龄也比较长,平常每次进宫,跟上官太后挤在一起,叽叽喳喳,骨肉情深,现在也成了罪状。有一天,刘询先生声色俱厉地质问霍禹先生:霍家妇女普见上官太后时,为啥不遵守皇家礼节?所谓皇家礼节,就是磕头跪拜的奴才礼节。刘询先生又顺便质问:冯子都是谁?仗着谁的权势,竟敢在长安欺善凌弱?问得霍禹先生哑口无言,浑身大汗。呜呼,霍家从来没有受过这种面对面的侮辱,而侮辱是更大灾祸的前兆。胆小的开始魂不附体,胆大的则一肚子愤怒——一种恶人受挫后所产生的愤怒,誓言霍家决不再继续接受这种侮辱啦,必须采取紧急反应。老太婆霍显女士,身为一家之主,更忐忑不安,她曾梦见霍光先生警告她:“你知道不知道,就要逮捕儿辈乎?”霍禹先生也梦见成队的骑兵和囚车,前来执行逮捕。而且,怪异的事,层出不穷,《汉书》记载曰:“家里的老鼠忽然增多,窜来窜去,有时竟撞到人身上。'号鸟'就在庭院树上筑巢,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大门无故塌掉,有人仿佛看见鬼魂就坐在霍云先生的房子上,掀起屋瓦,扔到地下。”

——老鼠忽然增多,显然是因为霍家已陷于重大危险,家人上下,朝不保夕,已没人再去整理环境。大门塌掉,屋瓦自落,更说明缺乏照料,任它颓坏。'号鸟'鸟,Strixuralersis也,俗称猫头鹰,是生长在幽静丛林里的动物。它阁下的眼睛,在阳光下看不见东西,所以白天只好睡大觉,晚上才出来上班。事实上它根本不可能进入有人居住的人家,无论这人家是不是深宅大院。而它竟然进入啦,”再一次说明霍家的人精神恍惚,众心涣散,不要说猫头鹰在树上筑巢没人去管,恐怕就是老虎闯到厨房,都没人管矣。任何煊赫的官宦世家,一旦失去权势,第一个现象就是住宅的荒芜。嗟夫,不仅霍家如此,古今中外,从无例外。

第二次阴谋败露

公元前一世纪三○年代的前六六年,刘询先生登极了八年之后,终于找到他的外祖母王女士,跟他的舅父王无故、王武。当即封王女士“博平君”,两位舅父也都封侯爵,王无故先生是平昌侯、”王武先生是乐昌侯。于是,在西汉王朝中央政府当权的家族,除了许家、史家之外,又多出了个王家。相形之下,霍家更被挤了下去。不过,霍显女士却认为这是一个反攻的良机,就在那一年(前六六)的二月,她召集了一个霍家高阶层秘密会议,出席的包括霍家的子侄和霍家的女婿。霍显女主义愤填曰回:“依照法律,臣民们随便议论宗庙,就要杀头。而今身为宰相的魏相,竟然主张减少宗庙的祭祀。开国皇帝刘邦先生,曾有遗令,凡是没有战功的,不能封侯,史家、许家,已封了侯,现在又多了三家,魏相却不说一句话,我们应该抓住这个小辫子,把魏相打倒。”霍显女士的初意,只不过针对魏相,可是霍禹、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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