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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好兵帅克-第21部分

小说: 好兵帅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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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一家路旁的小店。
    “今天风刮得很厉害,”助手说道。“咱们喝上它一口半口什么酒总不会碍事的。你不必让人知道我正把你带到皮塞克去。那可是个国家机密。”
    助手进店以前,相信喝上一口半口酒总不致碍事的,他是太乐观了,因为他没估计到这个原则可能会大规模地应用起来。当他喝到第十二口的时候,他就很坚决地宣布说:分局长的中饭要吃到三点钟,因此,早去了也没什么好处,何况刚又刮了一场风雪。如果他们四点钟到得了皮塞克,时间就充裕得很哪。只要六点钟能到得了,就从从容容的。反正皮塞克也跑不了。
    “在这种坏天气里,咱们能找个这么暖暖和和的好地方,运气总算是不坏哩,”他说,“战壕里那些小子们可比咱们在这里烤火苦多了。”
    助手决定他们可以动身往皮塞克走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在风雪里,他们看不到一码远。助手说:
    “跟着你的鼻子走吧,走到皮塞克算数。”
    这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当他说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不是从大路上来,而是从一个低处传来:他是沿着一座覆着积雪的土坡滑了下去的。他扶着来复枪,费了好大劲才重新爬回大路上。
    等他终于摸到了帅克,就用一种困惑而沮丧的口吻说道:
    “我很可能把你丢了。”
    “这个你用不着担心,”帅克说道。“最好是把咱们拴到一起,这样,咱们谁也丢不了谁。你有手铐吗?”’
    “当警察的老得随身带着手铐,”助手诚恳地说,一面使劲围着帅克转。“也可以说,手铐就是我们的随身宝。”
    “那么就戴上吧,”帅克催促着。“咱们看戴上怎么样。”
    这位法律的维护者熟练地摆弄了一下,就把手铐一端扣到帅克的手上,另一端就扣到他自己的右腕上了。这时候,他们两人就像一对暹罗的双胞胎⑼一般连到一起了。他们形影不离地沿着大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逢助手跌个交,他总把帅克也拽下去。这样一来,手铐把他们腕子上的肉都磨破了。最后,助手大声说,他实在受不了啦,只好把手铐松开。他费了好半天事想把他自己跟帅克分开也没成功,于是就叹口气说:
    “咱们俩拴到一起,直到永永远远。”
    “阿门!”帅克应了一句。他们继续踏上他们那麻烦的旅程。助手的心情十分沮丧,经过许多可怕的磨难,当他们终于在夜晚到达皮塞克警察分局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垮了。他在楼梯上对帅克说道:
    “看要吵嚷一通了,咱们可谁也离不开谁。”
    吵嚷是当分局巡官请分局长柯尼哥上尉出来的时候发生的。
    上尉第一句话就是:
    “我嗅到气味了。”
    “哦,老伙计,你的底给我模着了,”上尉说道,他的敏锐而有经验的嗅觉使他毫厘不爽地看透了是怎么回事。“甜酒,法国白兰地,柠檬威士忌酒,樱桃白兰地,淡酒,白酒。”
    “巡官,”他掉过身来朝他的部下接着说下去。“这是个反榜样。他把自己跟犯人扣到一起了。他是喝得烂醉来的。这件事得正式调查一下。把他们的手铐打开。”
    “你带着什么?”他问助手道,助手反着手敬礼。
    “长官,我带来一份呈文。”
    “哦,一份呈文?老伙计,会有一份控告你的呈文的,”上尉干巴巴地说道。“巡官,把他们都关起来,明天早晨把他们提上来审问。你把呈文看一遍,然后送到我那里去。”
    上尉把巡官起草的那件关于帅克的“呈文”研究了一番。他本分局的巡官站在他面前暗自诅咒着上尉和他那些呈文,因为他的朋友正等着他去凑成一桌王牌戏呢。
    “巡官,前不久我不是告诉过你说,普鲁提文的那个巡官是我所见识过的头号大笨蛋吗?”上尉说道。“可是普提木的巡官这份呈文把他压倒了。那个喝得醉醺醺的坏蛋警察带来的兵根本不是个间谍。我估计他是一名普通的逃兵。呈文里废话连篇,连个毛孩子也可以看得出写呈文的那家伙,动笔的时候一定醉得昏天黑地了。”
    他又把普提木送来的呈文看了一遍,然后吩咐立刻把帅克带上来,同时,往普提木拍一封电报,通知那个巡官明天到皮塞克来。
    “你是在哪个联队上开的小差?”上尉接见帅克的时候,这样向他打招呼。
    “我不论在哪个联队上也没开过小差。”
    上尉仔细瞅着帅克,发现他那张神色安详的脸上显得十分轻松,就问道:
    “那件制服你是怎么弄到的?”
    “每个士兵入伍的时候都要领一套制服的,”帅克带着温和的笑容回答说。“我是第九十一联队的人,我从来也没开过小差。实情恰恰相反。”
    帅克说最后一句话时,口气是这样着重,上尉听了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来了。他问道:
    “你说恰恰相反是什么意思?”
    “这简单极了,”帅克用透露底倩的神情解释道。“我正要奔回我的联队去。我不是从联队上逃出来的,而是正在四下里找我的联队。我的愿望只是尽快地赶上我的联队,那么,我想也许这种愿望弄得我慌张得反而越走离布迪尤维斯越远,尽管那里大家都在等着我。普提木那里的巡官在地图上指给我布迪尤维斯是在南边,可是后来他却打发我往北走。”
    上尉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普提木的那个巡官还干过比打发人家往北走更坏的事呢。
    “这么一说,你是找不到你的联队了,对吗。”他说道。“而且你想找到它?”
    帅克把整个情况都向他说明了。他提到塔伯尔,以及一切去布迪尤维斯途中他所走过的地方。
    帅克兴致勃勃地描绘了他跟命运所做的搏斗,以及他曾经怎样百折不挠地尽到一切力量去找在布迪尤维斯的第九十一联队,而结果他的一切努力都落了空。
    上尉做了一个明快的决定。他叫办公室打出下面这封信,信上照顾到公文程式在用字上的细腻和考究。
    案据来人约瑟夫·帅克称,彼系贵联队士兵,是潜逃嫌疑经我驻普提木派出所扣留。彼云现正首途前往贵联队。此人身矮而粗胖,五官端正,瞳为蓝色,无其他显著特征。随函奉上附件乙壹号,系我局为此人所垫付之伙食费,请转呈国防部,并希开具字据,以资证明该士兵业已交到贵联队,外奉附件丙壹号,上列该士兵被捕时随身携带之官方分发物件,收到后亦请在单上具名是幸。此致驻布迪尤维斯之奥匈帝国皇家步兵第九十一联队指挥官。
    帅克兴高采烈、而且准时地完成了由皮塞克到布迪尤维斯之间的一段火车旅程。他随身跟了一个年轻的警察,这个人是才当上警察的,一路上眼睛不离帅克,生怕一不小心,他会溜掉。
    不久,他们就到了兵营。
    到达的时候,卢卡施中尉已经上了两天班,他坐在警卫室的桌前,一点也没料到什么事情会发生,而这时候警察就把帅克连同有关的公文一并带进来了。
    “报告长官,我归队来啦,”帅克说道,一面庄重地敬着礼。
    随后发生的事寇塔珂少尉全都在场,他后来常常这样描绘说:帅克报告完了,卢卡施中尉就跳将起来,抱住他自己的脑袋,头朝后向着寇塔珂身上倒栽过去。他缓缓醒过来以后,帅克依然举手敬着礼,嘴里不断地说着:“报告长官,我归队来啦。”听见他说话,卢卡施中尉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他用哆哩哆嗦的手把关于帅克的公文拿起来,签了名,然后吩咐大家一齐都出去。这以后,他就把自己跟帅克一道倒锁在警卫室里了。
    于是,帅克就这样结束了他这场布迪尤维斯的远征……
    帅克和卢卡施中尉两个人使劲互相瞅着。
    中尉用一种悲怆绝望的神情瞪着他,而帅克却温柔多情地望着中尉,真像他是个失而复得的情人一般。
    警卫室静寂得像座教堂。走廊上可以听到一个人走路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一定是个自愿军官⑽,因为头着了凉,所以留在兵营里。他用鼻音谈说着他正学得滚瓜烂熟的一些军队掌故。下面这段就很清晰地从门外传了进来:
    “皇室视察要塞的时候,应当受到怎样的招待呢?”
    “皇室走到被视察的那座要塞附近,所有的碉堡和城垒立刻都要鸣炮致敬。司令官手持指挥刀骑在马上,上前迎接,然后就——”
    “唉,别瞎扯啦!”中尉朝走廊大声喊了一声。“滚你的蛋吧。如果你不舒服,干么不钻进被窝儿里躺躺?”
    这时候可以听到那位自愿军官走开了,然后走廊的那头传来带有鼻音的吟诵,像轻微的回声一般:
    “司令官敬礼,同时,排炮继续放下去,重复三遍以后,皇室就下车了。”
    中尉和帅克又默默地彼此望了望,最后卢卡施中尉带着辛辣的讽刺口吻说道:
    “帅克,久违了。你又像个假钱币似的蹦回来了。看来我是甩不掉你啦。好吧,他们已经发了一张逮捕你的拘票,明天你就会被带到联队警卫室去。我不打算骂你一通来浪费我的精神。你发疯发过了头,你该当倒楣啦。”
    卢卡施中尉搓着双手说:
    “是的,帅克,你这回可跑不掉啦。”
    他回到桌前,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把警卫室门前站岗的哨兵叫进来,吩咐他带着那个便条,把帅克交给禁切室的看守长。
    帅克就被带走,穿过兵营的广场。禁闭室的门上有个黑底黄字的木牌,上面写着“联队拘留室”字样。中尉脸上毫不隐讳自己的高兴,望到看守长把门打开,望到帅克消失到里面。过了一会儿,看守长一个人在门口出现了。
    “谢天谢地,”中尉对自己大声说道,“现在可把他关到一个牢靠地方啦。”
    这时候,史罗德尔上校正和其他军官们在旅馆里听刚从塞尔维亚仅剩一条腿(他给牛犄角顶了一下)回来的克里赤曼中尉谈从参谋部看到的一次对塞尔维亚阵地的进攻。史罗德尔上校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倾听着。随后,坐在他近处的一个青年军官很想当着上校卖弄一下他是多么残酷无情的一名战士,就大声对他旁边的人说:
    “有肺病的一定得送到前线上去。这对他们有好处。而且损失点子废物总比损失身体结实的强。”
    上校笑了笑,可是他忽然皱起眉,掉过头来对温左上尉说:
    “我不明白卢卡施中尉干么躲得咱们这么远远的。他到这儿来以后,从来没跟咱们一道玩过一次。”
    “他在作诗呢,”撒格纳尔上尉讥讽地说。“他到这儿还不到两个钟头,就爱上了一个在戏院里碰上的史莱特尔太太——一个工程师的老婆。”
    上校瞪圆了眼睛朝前望着:
    “我听说他很会唱滑稽歌曲。”
    “是呀,他在军官学校里的时候唱得一口蛮好的滑稽歌子。他常常逗得我们放声大笑。
他一肚子的笑话,听起来可真过瘾。我不晓得为什么他不肯到这儿来。”
    上校伤心地摇了摇头:
    “现今军官跟军官讲不上真正的交情了。我还记得从前每个军官都想方设法使大家开心。可是如今呢,年轻的军官喝起酒来一点也不像个男子汉。喝不到十二点,五个军官就人事不省,醉倒在桌子底下了。当年我们讲究一喝就喝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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