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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部分

北平无战事-第168部分

小说: 北平无战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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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孟敖在山坡上站住了,方孟韦在他身后也站住了。

望着山脚下的队列和远处公路上的两辆十轮军卡,方孟敖说道:“找我们的来了。”

方孟韦没有接言。

方孟敖:“知道什么事吗?”

方孟韦:“不想知道。”

“币制改革了。”方孟敖眼望着远方,一只手搭在弟弟的肩上,“我们家,我和我们那个爸,还有姑爹都要卷进去了。记住我的话,你不要卷进去,我们三个人不能脱身的时候,你得将程姨和崔婶一家带走。”

说完,方孟敖拍了一下弟弟,独自大步走下山去。

方孟韦怆然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大哥上了吉普,看着吉普掉头,看着青年军那个排向军用大卡车跑去。

也就一两分钟之间,天色眼见要大亮了。方孟韦还站在山坡上,好像在等待日出。

“方局!”那个单副局长不能等了,上了山坡,“紧急行动,徐局在等呢。”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方孟韦望向了他。

那个单副局长爬到了方孟韦身边,露出了一脸的仗义:“今天七月半,你跟崔副主任的感情,弟兄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很清楚。”

“谢谢弟兄们。”方孟韦没等他站稳便下山了,“什么任务?”

单局只好又跟了下来:“凌晨两点下的紧急命令,军警宪特都进入了一级警备,听说天一亮就要宣布币制改革了……”

“币制改革调军队干什么,抢钞票吗?”方孟韦大步下坡。

“当然不是……”单局滑着跟了下去,“我们的任务是天一亮押送马汉山到南京特种刑事法庭接受审判。徐局的意思,崔副主任是马汉山杀的,由你押送,然后留在南京陪审,高低要判他死刑,给北平分行一个交代,也让你出口气……”

方孟韦倏地站住了:“徐铁英说的?”

那个单局差点儿碰到方孟韦的后背:“没有直说,大概是这个意思。”

方孟韦:“那就烦你去告诉徐铁英,我不想出这口气,这个任务你去执行。”快步走了下去。

那个单局又急追了下来:“方局,马汉山是宪兵押送,你是警备司令部侦缉处副处长,我没有职务……”

方孟韦那顶大檐帽已经进了吉普车门。

接着,车一吼,撂下列在路边的那个宪兵排和警察分队,掉头而去。

北平警察局会议室的对话机响起。

“警03号呼叫孙秘书!”

孙秘书立刻望向桌上的对话机!

“警03号呼叫孙秘书!”

孙秘书拿起了对话机,按了呼叫键:“我是孙朝忠,单副局长请讲。”

“请报告徐局长,方副局长不愿执行任务!请报告徐局长……”

孙秘书又按了呼叫键:“稍等。你亲自跟徐局长说。”

孙秘书拿着对话机,轻轻地敲办公室的门。

“进来。”

局长办公室里。

徐铁英已然穿戴得整整齐齐,是北平警备司令部侦缉处长的军服!

孙秘书:“主任,是单副局长的报告。”说完将对话机递了过去。

徐铁英按了呼叫键:“我是徐铁英,请讲。”

松开呼叫键,那个单副局长的声音好大地传了过来:“报告徐局,方副局长不愿执行命令,我们现在西山待命,我们现在西山待命……”

“在西山监狱等我。”徐铁英只答了一句,将对话机递给了孙秘书,“关了。”

孙秘书接过对话机,关了,刚要去替徐铁英拿包。

徐铁英已经自己提了公文包出了办公室。

孙秘书跟了出来,关了办公室门。

北平警察局前门大院内,停候的车也是北平警备司令部的,一辆徐铁英的带篷小吉普,一辆宪兵班的敞篷中吉普。

“立正!”宪兵班长喊道,“上车!”

一班宪兵立刻跑向了中吉普,上了车。

孙秘书跟着徐铁英下了大楼的台阶,走向小吉普。

孙秘书开了后座右边的门,手也搭到了门顶,等徐铁英上车。

“坐前面。”徐铁英径直走到驾驶座前,对开车的宪兵,“你下来,到后面车上去。”

“是。”开车的宪兵推门下了车,走向了后面的中吉普。

孙秘书似乎明白了,连忙转到了驾驶座这边,准备开车。

徐铁英站在那里并没让开,笑了一下:“跟我这么久,还没见我开过车吧?”

孙秘书怔了一下,徐铁英已经将手中的公文包递了过来:“坐到那边去,今天我来开。”

孙秘书敏捷地回过了神,已经替徐铁英拉大了驾驶座的门。

徐铁英进车时又笑着向孙秘书投来一瞥。

孙秘书关了车门,大步绕到副驾驶座那边,开了门,上了车。

车立刻发动了,徐铁英开着车驶出大门。

守门的警卫惊诧地敬礼!

徐铁英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还潇洒地还了个礼。

孙秘书下意识地抱了一下腿上的公文包,望向徐铁英:“主任好车技。可还得注意安全。”

“听你的。”徐铁英那只手也搭上了方向盘,“我们都注意安全。”

——引而不发,跃如也!

徐铁英的车不疾不徐向前面开去。

方孟敖走进曾可达住处客厅的门时,只有穿着青年军普通军服的梁经纶坐在面对门的单人沙发上。

梁经纶看着方孟敖慢慢站了起来。

方孟敖看了一下他的眼,接着望向他面前茶几上那顶青年军大檐帽和宽边墨镜。

曾可达从里边房间出来了,拿着一叠电文:“都来了就好。请坐吧。”

方孟敖在靠门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梁经纶还站着,让曾可达从自己身前走过,走到了长沙发前,自己才坐下。

曾可达坐下时竭力控制着激动和兴奋,望了一下方孟敖,接着转望向梁经纶:“币制改革终于可以宣布了。建丰同志托我转告梁经纶同志,你协助何校长写的那份致司徒雷登大使的函件他看到了,总统也看了,很好。起到了推动的作用,在美国人面前还维护了民国的尊严。建丰同志说,你们是民族的脊梁,他向你们致敬。”

方孟敖不禁又望向了梁经纶。

梁经纶脸上没有任何得色,只低声回了一句:“我们是学经济的,分内的事。”

曾可达也只能笑了一下,这才将手里的电文分别递给二人:“这是币制改革的全部法案,时间很紧了,先看看纲要重点,接下来南京有重要任务。”

“有一份会议记录,打开包第一份就是。”前面已能望见西直门了,徐铁英开了快十分钟车才又说了这句话。

孙秘书开了包,拿出了那份记录,只默默地拿在手里。

规定是没叫看不能看,显然又不能递给徐铁英。他在等着,徐铁英向自己摊牌的时候到了!

徐铁英眼望前方:“看吧,我能看的你都能看。”

孙秘书只好看了,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真正看时还是心里一惊!

孙秘书手里的文件,那行标题如此赫然:

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

接下来的内容更让孙秘书惊骇:

中常会特别会议记录

孙秘书不能看了,掩了文件:“主任,党部有规定,这一级文件我不能看。”

徐铁英:“过几个小时就币制改革了,党国都生死存亡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对党国负责,对你们经国局长负责,看吧,看完后我们也不用再互相掩饰了。”

孙秘书闭了一下眼,一咬牙,展开那份文件看了起来。

一份币制改革的法案,梁经纶看得很快,方孟敖也只是在翻阅,纲要重点很快便看完了。

曾可达立刻望了一眼客厅壁上的挂钟。

指针已过六点!

曾可达:“我简要讲一下我们的任务吧。全国分上海、天津、广州三个经济管制区。重点当然在上海,那里是建丰同志亲自督导。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天津经济管制区了。冀平津整个华北都属于这个经济管制区,共产党的首脑机关在这里,清华、北大、燕大、南开,全国最有影响、学潮闹得最厉害的大学都在这里。保障我们这个经济区的民生物资,尤其是北平的民生物资,直接影响到币制改革的成败。还有华北‘剿总’五十多万军队的后勤军需,牵制共产党的首脑机关、跟华北共军的决战要靠他们,必须保障!南京决定,我们这个经济管制区的督导员由行政院张副院长厉生亲自兼任,坐镇天津。我们在北平成立协助督导组,主要任务就是推行北平的币制改革。重点和难点是两条:一是继续清查平津的贪腐案件,逼使那些囤积大量物资的官商将物资都交出来投入市场;二是尽力争取将美国的援助物资运往平津。建丰同志要我转达,这也就是‘孔雀东南飞’的核心任务。”

说到这里,曾可达又看了一眼壁钟,接着望向了梁经纶:“建丰同志特地指出,对于经济,尤其是金融,我和方大队长还要补课,行动前让梁经纶同志阐述一下要点。梁经纶同志……”

梁经纶慢慢站起来:“我简单说一下吧。”

“看完了?”徐铁英的车已经离西山监狱不远了。

孙秘书:“看完了。”

徐铁英:“看到你们经国局长的签名了?”

孙秘书:“看到了。”

徐铁英声音大了起来:“我之所以称你们经国局长,是因为总有那么一批人打着经国局长的名义、借反腐的口号搅乱党国争权夺位。从党部到政府,有没有贪腐?当然有,也当然要惩治。可绝不能成为某些人颠覆党国的工具。经国局长成立铁血救国会,某些人就以为这个组织是用来取代党国老一辈位置的进身之阶。他们从来就不想想,总裁不征求中央党部的意见,就不可能成立这个铁血救国会。‘一手反腐’不只是铁血救国会的专利,也是党部长期的任务,可国策永远是戡乱救国!中常会的会议记录你刚才看了,币制改革期间最艰巨的任务是防共反共。在北平如何执行,党部将任务交给了我。想知道协助配合我的人选是谁吗?”

孙秘书望着扑面而来的西山:“主任宣布吧。”

徐铁英:“两个人,一个是王站长,一个是你。”

尽管已经猜到,听徐铁英一说出,孙秘书还是怔了一下。

徐铁英轻叹了口气:“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隐瞒铁血救国会的身份了,我也不用再装作不知道你的身份了。枪毙崔中石,处决严春明还有谢木兰,经过这两次考察,你坚决反共的态度,党部是肯定的。之所以破格让你看中常会的记录,是为了让你明白,经国局长就是中常委;中常会的决定,经国局长也会坚决执行。你如果还有顾虑,现在就告诉我,我立刻报告党部。”

孙朝忠感觉到自己和这辆吉普已经没入了西山,四面都是山影,答道:“我服从党的决定。”

曾可达住处客厅。

“请等一下。”

曾可达打断了梁经纶,在密密麻麻的稿纸上飞快地记下了“布匹棉纱”四个字,又画了一杠,写下了“物价杠杆”四个字,才接着问道:“布匹棉纱为什么是物价杠杆?请接着说。”

梁经纶:“跟美国和西方工业国不同,我国是落后的农业国,从一般民众到大学教授,生活都还停留在穿衣吃饭的水平。粮食是农民生产的,农民把粮食拿到城市来卖,主要是为了交换布匹棉纱。因此布匹棉纱就成了我国市场的物价杠杆……”

“这就是要点!”曾可达搁了笔,又望向了方孟敖,“方大队长还有问题要问吗?”

方孟敖:“我在听。”

曾可达拿起了覆在茶几上的一份名册:“‘物价杠杆’都在这里面了!”

那份名册上:

非常复杂的一份表格,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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