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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泥日-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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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天放说,村里人都知道我在老满堡当过伪军,还当过支队长一级的伪军官。新成

立的治安联保队里,真有几个家伙,当年走过我的关系,到老满堡联队吃兵晌;我

看他们不是当兵的料,一个个又让我刷回村来刨他们的土豆了。他们真恨我。这一

回不会放过我。我们要再护着这两位兄弟,我在村里就没几天好待的了,咱们这个

家也就完了。大妹说,你不在家这些日子,多亏这两位大哥照顾。现在,咱们怎么

能干这种没人味儿的事哩?天放叫道,那行,你们把我捆上,送村政府去!反正这

两坨子,只能活一花子!这时,天放家于涩的门轴吱吱扭扭地响起,那两位兄弟走

了进来。成立村政府这一段,他俩一直躲在天放家地窖里,不敢露头。他们也知道,

这样躲着藏着,不是久长之计。这天吃罢喝罢,回地窖待了一会儿,又来找肖支队

长,想商量个两全的办法脱身,正巧在门外听到他们家这一场口角。两人回地窖闷

坐了一会儿,互相把对方捆绑好,主动请肖家把他俩送村政府法办。他俩说,这一

向,肖家兄妹待我们不错,肖支队长过去也把我们当自家弟兄看,就冲这些情分;

我俩也不能连累了你们,为难了你们。他俩这么仗义大度,肖天放却又下不去手了。

他长叹一声,上前解开他俩的绳索,透出一个难看的苦笑,说:“你俩这又是干啥

嘛!”

第二天,他一天没出门,只是搂着大来,干发愣。到晚边晌,他跟大弟大妹说

了声,我上村里走走,就去了村治安联保队队部。他交了一枝从前藏在家里的手枪,

但还藏着一枝从西藏那边弄来的匹脱兹双管马枪。他对他们说,他在外头混腻了。

金窝银窝,怎么也不及自己家的草窝。他想通了,还是回家来刨上豆、打鱼、编苇

席,跟乡亲们一块儿过。他是来打探个虚实的。联保队几个家伙,让他填了一张表,

凡是上缴武器的,都得把情况写明了。然后,一个联保队的文书,腰间束根皮带,

头上戴顶解放帽,叫肖天放在板凳上坐下。板凳脚被一根铁链拴住。他训了天放一

通:“愿意回来,还是好的。先歇些日子,别乱串门,别再在村里摆你过去那臭军

官的架子。自己要放聪明点。你们家,在反动军队里混事,已不上你这一代了!”

他觉得他们不善,好像是不大肯放手。他没敢回嘴。闷闷地坐了一会儿,出来还想

去村政府探探虚实。新委派的村长,就是原先村小学里的那位教员,天放跟他有交

情。还跟他学过毛笔字。借书。请教历史典故,两个人很谈得拢。但这位村长去区

里开会了。天放在家里又问坐了两天。有一天,大妹突然很惊慌地闯进他屋,失神

地责问:“你去村联保队告发陈大哥他们了?哥,你怎么能这么做人?陈大哥他们

跟我们家怎么过不去?你怎么能这样……”肖天放呆坐得无聊,正在教儿子做弹弓,

让大妹刺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你吃错药了?我告发谁呀!”大妹跺着

脚叫道:“你自己看!”天放起开护窗板,一看,那位新任村长,身后跟着两名联

保队员,带着两校长枪,一摇一晃地向肖家走来。

“你说咋办!”大妹急得快要哭了。

“慌个屁!”天放瞪她一眼。他看村长他们那架势不像是来抓人的。老陈他们

藏起多日,村里知情的话,早该来抓了。他让大妹先去地窖里稳住那两位,自己便

忙迎出院去,招呼村政府的人。大概是过于造作热情,那位原先当教员的新村长,

捶了他一拳,笑道:“收起你那一套吧。听说你去村政府找我了。真对不住,我去

区里开了两天会。回来好啊,这一向,我还老在琢磨,天放这家伙也该回来了。别

给打死在外头了!”“死不了死不了。还想着给家乡出力咧!”两人一起笑。进屋,

坐下来,喝茶。天放指着那两位联保兄弟,笑道:“刚才真还吓我一跳。我想,咱

们这位村长老兄,带两名兄弟,掂着枪,是于吗呀!”村长笑道:“以为是抓你来

了?新政府可不乱抓人。有政策嘛!可现在土匪逃兵也太可恨。阿伦古湖边已经被

烧了好几个村政府,好几个村长让他们暗杀了。”天放听了心里暗自吃惊,脸面上

却依然跟老朋友开着玩笑:“你也得带保缥了。”那两位联保兄弟冷冷地纠正:

“什么叫保镖?革命需要。”天放忙改口:“是是是……我这旧脑瓜臭脾性……”

老朋友见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便把他俩先打发走了。

‘称……不是被谁派回来的吧?“村长开门见山问。

肖天放略一愣怔,忙反问:“谁派我?这边派不着我。那边,兵败如山倒,派

我,我也不能再干了。我恁傻?腰里别着几个脑袋?你……信不过兄弟?”

村长笑笑:“信不过你,刚才我就让那两位铐起你了。村里可不是没有想铐起

你的人。”

“我知道。”

“回来,有什么打算?”

“村长…”

“你忘了我姓什么叫什么了?”村长笑着打断天放的话。

村长叫石连德。肖天放当然不会忘记。但他还是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吃准了对

方脸盘上的微笑是真诚的,才腼腆地改口道:“石老兄……你说我还能有啥打算呢

……”

“就因为你在旧军队干过几天,就背包袱了?你知道,我过去当教员前,也在

县衙门里干过一点伪职。你看政府不照样派我做了村长?能出来帮我张罗一阵吗?

联保队那一帮子军事素质实在太差,掂个枪,跟拿烧火棍似的。跟在我后头,直让

我担心。真要出点事儿,还不知谁保护谁哩!”

“连德,我可真不想再摸枪了。”天放说得诚恳。

“兄弟我求你都不行!”

“……”肖天放为难了。掂量了好大一会儿,才迟疑地问:“假如我干,能带

两个弟兄进你们的联保吗?”

“哪两位?前一段在你家门外树权上等着缉捕你的那两个?你还跟他们死缠呢?

先保你自个儿吧!联保队一直怀疑那两位在你家藏着。我怕连累到你;才没准许他

们来搜查。你今天晚上必须让他们走!别再给我添麻烦!”

‘行“

到晚上,起风了。肖天放怕自己家那条小船被刮走,到苇荡边拴船,却看见几

个联保的人,骑着马,急匆匆奔北边去了。北边烨皮搭子,是区政府所在地。有解

放军一个军管小组,负责阿伦古湖边几十个渔村的清肃工作。回到家,大弟气急败

坏地来告诉,有人暗中监视了村长家。大弟说,联保的人对石连德一直不服,一直

在往上举报。全家人都觉得今天晚上可能要出事。可能连石连德自己也不一定保得

住。天黑以后,大妹还发现,肖家门前也有人监视上了。到半夜,监视的人增加到

四个。天放不得不从床上跳了起来,赶紧收拾东西,起出双管马枪,装上顶膛火。

家里人说,房前屋后那么多眼睛盯着,你怎么出得去?肖天放说,我有招。他让他

们捆起老陈他俩。大妹还不肯。天放跺着脚骂她,到这地步,我已经跟他俩拴一根

绳上了,我还能卖他们害他们?

肖天放“押”着老陈他俩,对监视肖家的人说,这些天,他一直劝这两个“反

动家伙”自首,争取宽大,但他们执迷不悟。我只有送烨皮搭子,亲自交给解放军。

联保队一定要派人同去。大放说,行,同去更好,咱们是不是应该跟村长打个招呼。

到石连德家。聪明的石连德自然看出肖天放玩的什么把戏。他知道联保队派人

去烨皮搭子告他的状去了,当然也包括今天下午他亲自到“反动军官”肖天放家去

拜访这件事。出肖天放家,回村政府,他就接到通知,要他去区政府开会,‘暂时

“把村长一职交给联保队长代理,会期不定。他还没把这通知张扬出去。他暂时还

是这儿的村长。他还能帮肖天放的忙。他支开其他人,单独把肖天放叫到里屋,低

声地但急切地问:”你要对我说一句实话,在那些年里,你手上有没有血债?“

肖天放被他问得愕愣住了。他忙摇头:“我没杀过人……”

石连德说:“要对我说实话,这一点将来对我很重要!”

肖天放咬着牙说:“我没向解放军开过枪!”手背拍在桌面上,火辣辣地疼。

石连德松一口气:“有你这句话就行。”

肖天放说:“别的……对你还会有啥妨碍吗?”

石连德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肖天放说:“他们把你也监视上了?”

石连德说:“我这会儿还是村长。天放兄弟,你是一个粗人,但身上有一种跟

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正直地活下去吧。也许我太书生气了,但我还要这么说……”

石连德到门外,没让那几名联保队员跟到桦皮搭子去,他借口让他们去护送一

份紧急公文,支开了他们。肖天放和那两位兄弟就此脱身。到湖边上,他放了他俩,

匀出一部分于粮,又给了一点盘缠,三人各奔东西。肖天放去了南磨沟煤矿,隐名

埋姓当了一年多煤黑子,后来从矿上参军,去了朝鲜。南磨沟那些黑洞洞的巷道,

当然不会是他久留之地。

肖天放出走的第三天,区公安特派员带人来拘捕了石连德。理由很简单,他放

跑了重大嫌疑分子肖天放。

宋振和一走五年。到五源城解放时,他已是个营长了。第一次探家,他带了个

警卫员。在这以前,来自五源的消息,吞吞吐吐地总捎带着要说及苏可一点什么,

大概的意思,总是说她不那么安分,好像出了点什么事儿。宋振和心很乱。五年,

无论对谁,都是一种不小的惩罚。回到五源城,他原准备先到军管会民政组去了解

一点情况,或者回城外的宋家庄老宅,听自己家族里的人说点什么。但一进了城,

一见小五河,见到河两岸所熟悉的一切,北码头菜市街被十八家茶馆拱围在中间的

那个壬生坊。八方小吃。黑漆金匾额上刻着真楷大字道家名言“治国如烹小鲜”。

戏园子。老屋下的灰暗和蓝布列宁装的时兴。他哪儿都不想去了,他只想一步迈进

苏可的房里,他要澄清一切流言,也需要一个决绝的了断。是或否。他去推门。他

心跳得厉害。他以为里边没有人。因为他在门口已经站了好大一会儿,没听见里边

有一点声音。屋里并没有别人,只有苏可。

苏可在睡午觉。他以为这样的五年,她会干瘦。但她却丰润。白皙。酣睡中的

惊醒,也没稍许减少她慵倦的富态。甚至可以说,她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像一

个女人。她还穿着一身白地碎花宽袖宽裤口小圆领的细布睡衣。依然是那张深色的

铁梨木老床。铜钩撩起半边蝉翼般细薄的帐纱。她支撑起上半身,在惊骇中本能地

合起松沓的领口。一时间,她认不出撞进屋来的这个瘦高个儿军人到底是谁,她本

能地一眼先被他斜挎在腿胯上的盒子枪震慑。但马上意会到这可能是谁。她没细想,

也不可能细想,便立即向床头一张摇篮扑去。

他也看到了这孩子,不满周岁……她的丰盈,她全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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