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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红草席-第54部分

小说: 红草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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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他一骨碌从铺上爬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他的函授毕业证,撑起雨伞就跑了出去,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那年,在金牛区实验小学新建教学楼即将封顶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开始忧心忡忡,因为大鲁班建筑队那时还没有揽到后续合同,他们“老和尚搬家——吹灯拔蜡”的危险一步一步逼近了。眼看着自己的队伍就要“断粮”,建筑队的头头脑脑们更是心急如焚,活像饿慌的小鸡儿一样,到处乱跑,四处觅食。

大鲁班建筑队的总经理在得知与金牛区比邻的另一个区政府准备盖宿舍楼的信息后,志在必得,亲自带上韩家栋去省城建设局找那位科长帮忙。不久,正是由于人家的鼎力相助,大鲁班建筑队才终于如愿以偿,与该区政府签订了承建合同。在这僧多粥少的省城建筑市场,所有建筑队的领导最头疼的莫过于揽不来活儿,有时即使为了争抢一个十几万的小合同,也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甚至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这次轻而易举拿到了一百多万的大合同,大喜过望的总经理终于认识到了韩家栋的额外价值,不仅从此对他另眼相看,并且立即把他从又累又苦的施工前线调了出来,让他干起了人人艳羡的统计员。

没有这段辉煌的历史,韩家栋难说能够随随便便就敢闯进老总领导的办公室。

总经理听明白了韩家栋的来意,要过了他那本红彤彤的毕业证书端详了半天儿,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小韩啊,你这几年一直坚持函授学习,我是知道的,不错,很不错嘛。听说你最近买了一本《怎样当老板》,还看得津津有味,很好,很好啊。我知道你是想干大事的人,是不愿久居他人之下的人。”

“闲得无聊,随便看看。”韩家栋忙不迭地解释。

总经理接着道起了苦衷,说这建筑队他只是暂时承包,有些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常复杂,不好操作的。还又说,韩家栋学的那专业,无论怎么解释,其实就是学的怎么当老板。现在无论到哪里,不缺老板,缺的是能工巧匠。假如他学点建筑施工之类的,那肯定是大有用武之地的。言外之意,韩家栋这看似宝贝一样的毕业证书,不过是废纸一张。

可是,韩家栋并不承认选错了专业,而是慷慨激昂地给自己的老板当起了解人之惑的老师,大谈管理是科学,是学问;说科学管理不仅出效益,还能出质量,出安全;建议经常组织大家学技术,学管理,等等,等等。

总经理当然有他的道理,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说他承包结束了,还不知道是张三还是李四来当老板,而培养人投资大见效慢费力不讨好,纯粹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韩家栋却说完全有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总经理对管理自有他非同凡响的见解。像什么“胡萝卜加大棒”、恩威并用、软硬兼施、剿抚齐下,对他来说那是得心应手。他对付不听话手下的办法非常简单,一是哄劝,二是吓唬,三是炒鱿鱼。工人们见了他,既要像饿哭的孩子见了娘,还要像老鼠见了猫,是他追求的最高境界。他自认为他的管理艺术已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他承认韩家栋是有学问,但他这学问纯属纸上谈兵,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完全不适合中国的国情。

经过几次过招,韩家栋不得不痛苦地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自然界的花岗岩风化的时间越长就会越软,而他的这位总经理花岗岩般的头脑却会愈久弥坚,油盐难进。他只好非常失望地向总经理道歉,恳切希望对他的冒犯给予原谅,接着拉开房门,消失在纷纷扬扬的秋雨中。

 第四十二节

 

一辆从莱山城驶向榆树镇的客车,活像只行将就木的老牛,吭吭哧哧,东摇西晃,前颠后簸,忽紧忽慢地爬行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看样子不把满满一车乘客的骨头架子摇晃零散了,它是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 几个经不住折腾的乘客先后把脑袋使劲伸出窗外,“哇哇”地向路人炫耀他们今天中午到底吃了哪些山珍海味。

韩家栋坐在车子的最前面,心潮彭湃,浮想联翩。他不停地猜想着蓝天秀是胖了还是瘦了,盘算着是该把她接回黄泥沟守在一块过日子,还是带着她回到省城共赴美好前程。他还多次地想象着雪儿的模样,长得到底是像蓝天宝,还是像吴有爱。他还想到蓝天秀和林建军的孩子,屈指一算,也有三岁了;可胡岱在信里并没有提到这个孩子,莫非又出了什么意外?当透过汽车挡风玻璃终于远远望见南边灰色的莲花山的时候,他的心激动得更加厉害。

就在昨天,韩家栋突然收到一封信,急忙掏出信瓤看了起来。写信人尽管把老祖宗发明了几千年的方块文字写得是歪七扭八,东倒西跌,大的大,小的小,但意思却表达得十分清楚——

亲爱的老舅:

您好!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们都怪想您的。有个消息不得不告诉您,林建军前年和一辆汽车撞倒一块儿,没有撞过汽车,壮烈牺牲了。俺爹和俺娘今天下午去林家庄看俺妗子去来,证实上面的消息并不是谣传。俺妗子现在带着雪儿过日子,苦着呢(她肯定是在等着您回来,尤其是俺爹坚决这样认为)。俺爹俺娘的意思,俺四姨夫也是这个意思,您就别再赖在省城啦,抓紧回来吧!!!

此致

敬礼

外甥 胡岱

1988年12月10日

他看完信后,百感交集,直挺挺地站立在办公桌前,整个人像凝固了一样,久久没有动弹。他遂决定立即辞去正在供职的大红鹰纸箱厂的工作,明天就回去,并且不再回来了。但他转念一想,最好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不然对十分器重他的老板唐丽霞也不是个交代。

来大红鹰纸箱厂之前,工友们知道韩家栋就要另谋高就,马上去为一个漂亮的女老板服务,好像已经看见他俩偷偷钻进桥洞里或树林里去偷欢野合一样,个个兴奋异常,七嘴八舌开起了玩笑——

“韩哥此番前去,定是人财两收啊。”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小韩可别掉进温柔陷阱,既被劫才又被劫色。‘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万一被人家掏空了身子一脚踢出来,千万不要想不开。”

“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不管,发了大财可别忘了咱这些穷哥们啊。”

那嫉妒之情溢于言表,个个仿佛叫花子瞪着大眼隔着窗户瞧人家酒山肉海吃大餐,馋得哈喇子流了一下巴。

这时候,等外出催要货款的唐丽霞一回来,韩家栋接着把准备回家一趟的打算告诉了她。唐丽霞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还笑呵呵地嘱咐他,忙完了抓紧回来,这里可离不了他。她还问是不是安排个人陪他一块回去,但被他婉言谢绝。他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立刻飞到蓝天秀的身边,晚上便外出买了一些东西,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唐丽霞年近三十,细高身材,风韵犹存,早几年就跟着前夫从百里开外的家乡来省城打拼。可她做梦也想不到,她前夫的发达之时,就是她的痛苦之日。这小日子总算一天一天地好起来了,可她前夫温饱思淫欲,赶时髦搞起了小蜜,和他那位浑身白得像面粉、嫩得一掐一汪水、只有十**岁的漂亮女会计好上了;直到那女孩大着肚子以死相逼,她前夫走投无路提出离婚,她才大梦初醒,但为时已晚。离婚时她前夫“死猪不怕开水烫”,口口声声要命一条,要钱没有,法院最后只好判决住房和纸箱厂归她,而让她前夫净身出户。她从前一直在家相夫教女,在她前夫特意“照顾”下,从未参与过纸箱厂的管理,甚至连厂子都没大去过,后来才知道好不容易争来的纸箱厂不过是块烫手的山芋。由于她和前夫闹乱子时纸箱厂疏于管理,当她接手时整个厂区一片狼藉,既没有活干,工人们也几乎全跑光了。她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把活揽来,把跑掉的工人哀求回来,谁知道要原料没原料,要资金没资金;尤其让她束手无策的是,那些看似老实巴交的工人,我行我素,全拿她的话当耳旁风。真是“按下葫芦瓢起来”,就像大个子盖了床小被子,顾了脚,顾不了头。她走投无路,只好把她娘家整日游手好闲的弟弟叫来帮忙。谁知她弟弟实在不争气,哪里是来帮忙,纯粹是来添乱。他来了不长时间就招来一伙留着长发和胡子、穿着大喇叭裤的狐朋狗友,天天喝得东倒西歪;前几天还为了一个小妮子争风吃醋而闹了内讧,互相打得头破血流。她一气之下就把他撵回了老家。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她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准备把纸箱厂以跳楼价格转卖给她前夫的时候,韩家栋突然从天而降,才让她喜出望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韩家栋还是单身一族,尤其让她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唐丽霞对副手韩家栋一直言听计从,首先根据他的建议把聪明伶俐的马亮从大鲁班建筑队挖过来当起了生产部长。而韩家栋则甩开膀子,对纸箱厂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治理整顿,动员从小一上数学课就头疼的唐丽霞兼任了会计;适当提高了业务提成;他还亲自担起了很容易发生跑冒滴漏的采购工作,并把占着茅子不拉屎并且屡教不改的技术部长和业务部长一块开回了老家(这两位年届不惑之年的老部长,原本以为新老板离了他们一天也玩不转,屡次犯上作乱无非为了提高点待遇和进一步巩固自己已有的地位,做梦也没想到饭碗子被踢哩喀嚓给砸了);他还从齐天大圣之父周老板那里借来几万块钱,解决了令唐丽霞一筹莫展的资金短缺的大难题。他牛刀小试,四两拨千斤,只有区区四五十人的小小纸箱厂,终于起死回生,渐入佳境。既是为了对他表示感谢和鼓励,更是为了能够把他长久地留在自己的身边,甚至是考虑到两人迟早会有不分彼此的那一天,唐丽霞向他及时提出了年底利润分成,他俩一人一半,而他则由衷地抿嘴一笑,说她永远是老板,他永远是她的部下,趁人之危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唐丽霞由此对他更加喜欢和敬佩。

客车终于跑到了林家庄。

韩家栋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提包,再次走进蓝天秀的家门。蓝天秀正坐在屋里偎着取暖炉磕玉米,已有四岁的雪儿身穿带花红棉袄和蓝棉裤、头扎羊角辫,正亲昵地趴在她的后背上,伸着两只小胳膊,用手扳着她的肩膀,聚精会神地听她讲故事。见韩家栋突然进来了,蓝天秀往背后伸过一只手把雪儿扶住,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你咋来了?快坐吧。”蓝天秀两眼盯着韩家栋,迷惑不解地问道。“听大姐说你有好几年没回来啦。”

在省城连续几年,韩家栋连过年过节都没有回来过,每年都积极报名留在那里看护工地,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既有经济上的考虑,又有参加函授学习的需要,更为重要的是他回到家里也是孤苦伶仃。

“我——”韩家栋见蓝天秀说话的口气和表情都极其平淡,并没有像他来之前所想象的那样热烈和惊喜异常,一时无所适从。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毕竟几年没有主动关心过她,难免让她伤心;再说,雪儿已经大了,当着她的面,她或许觉得不便过于亲热。“不是收到胡岱的信,我还会一直蒙在鼓里,哪里会想到——”

“妈妈,他是谁,是爸爸吗?”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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