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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留守女孩-第4部分

小说: 留守女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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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她擦着另一只眼眶里的泪珠说:“可是啥?你说呀。”

“我要放学不回去,我妈会打我的。”

不客气地说,当时我很崇拜老师,对当老师有瘾,好不容易有个当老师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我迟疑一会说:“那我去你家吧。”

都说童年是美好的,无忧无虑,充满着幻想,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土地上的留守儿童来说,这些都不是现实,更像是童话,我们不得不过早地背起家庭的负担,过早地为别人着想,过早地融入到现实的社会中。我在迟疑中想到我的奶奶,想到奶奶在焦急中等待我回家的情景。我没直接去韩雪梅家,而是飞快地跑回家,进门就喊,“奶奶,我去给同学补课了。”然后又背着书包匆匆跑出去,只听奶奶在后面喊着你早点回来啊。

韩雪梅回到家先到床前帮爸爸翻一下身,然后就跟着我认真学起来。韩雪梅的母亲李青莲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地里回到家,她把肩上的草篮子蹾在地上,仿佛一块石头砸进池塘里,院子里的空气突然紧张起来,在一旁躺着的小黑猪叫着跑过来,鸡也咕咕的在院子里到处乱跑。李青莲似乎怀揣着一肚子的怒气,而那怒气没有随着放下的篮子释放出来,她对着跑来的小黑猪怒气冲冲地喊着“去,去,去!”当她看到坐在那儿学习的女儿更加不高兴,她认为学习那是在学校的事,放学后回到家里再学习那就是偷懒,不想干家务活。其实,也不是她一个家长这样认为,好多农村的家长都这样认为,这就是农村人和城市人不一样的地方,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多认几个字,至于孩子将来能否考上大学,走出贫穷的农村,她并没抱多大的希望,她觉得那太遥远了,她最实际的想法就是让孩子替她多干点活,把这个家支撑下去,不管有事没事,她都不能容忍孩子在那儿闲坐着,她阴沉着脸说:“我让你放学后照顾你爸,你怎么不管他呢。”

韩雪梅边学习边答:“我刚帮他翻过身。”

我也赶紧搭话说:“婶子回来啦。”

“嗯,兰叶来啦。”李青莲没表情地应一句又说,“那猪叫恁很,你不会去喂喂猪呀。”


 留守女孩(11)

 

韩雪梅不敢怠慢,她赶紧挖一瓢由玉米芯打碎的饲料倒进石槽里,又跑到屋里挖半瓢麸皮掺进去,然后,边倒水边搅拌,还没等她搅拌好,小猪就把嘴插进石槽里吧嗒吧嗒地吃起来,一群鸡围过来想趁机偷吃一点,但又被那小猪叫着赶跑了,那群鸡咯咯地叫着满院的跑。韩雪梅急忙坐到那儿把书翻开,还没等她把目光落到书上又听到她妈的埋怨声,“我叫你喂喂猪,你就喂喂猪,那鸡光叫不上窝,你不会喂喂鸡吗,那书上有啥吸引你的。”李青莲边说边走进屋里。没等韩雪梅再起来,她爸爸韩运舟听不下去了,他劝说道:“孩子落了那么多课,她想学,你就让她学会呗,你别一回来就把她支使得脚不连地。”韩运舟一搭话,李青莲又把矛头对准他,“你不让她干,你去干,你们一个躺着不能干,一个坐到那儿是不干,你们想把我累死呀。”韩运舟气得闭上眼睛再不说话,屋里的空气死一样的沉闷。只从韩运舟摔断腿后李青莲动不动就发火,这屋里再没出现过笑声。其实,她发火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劳累造成的,而是她心里有冤屈没地方诉说。韩运舟摔断腿不但没得到工伤补偿,就连医药费都是自己家掏的,由于掏不起昂贵的医疗费,韩运舟在出事城市医院经过简单治疗就回到家里,为这事,李青莲找过建筑队包工头,包工头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又不是他让他掉下来的,与他没啥关系,他付了抢救费都已经够意思了,如果都像他这样,一个工程伤十个八个的都让他出医疗费,他还能赚到钱吗。李青莲不服气,她又去告包工头,但是,因为韩运舟和包工头没有签订合同,执法部门根本不受理这个案件。李青莲看着自己的丈夫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动非常难过,她有心把他的病尽快治好,但又苦于没有钱,她整天拼命在地里扒拉,能想到的生钱办法她都用上了,还是远远不够那昂贵的医疗费,从此,她对这个家的爱变成了一种愤恨,这种愤恨就像夜里飘浮的浓雾笼罩着这个家,给每个人的心灵上都蒙上一层灰蒙蒙的东西,时而让这个家庭陷入绝望的境地。

大地渐渐吞尽太阳的光辉,夜幕悄悄笼罩上来,一只壁虎在墙上爬来爬去,仿佛迷失了方向,无论它爬向哪里,等待它的都将是漆黑的夜晚,它不免时而停下来,惊恐地望着浩瀚的天空。韩雪梅就像那只壁虎,她赶紧给鸡撒一捧玉米,然后惊恐地望着她妈,惟恐再挨训。我看韩雪梅魂不守舍,心思已不在学习上,又加上天色已晚,我说:“今天就学到这儿吧,明天我再来教你。”韩雪梅觉得妈妈让她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她小声说:“你看我妈,看你多好,也没人吵你。”我看着这猪哼鸡叫的场景,听着韩雪梅的妈妈不停地叫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家里不温暖,相比之下,我倒觉得我那缺失父母的家里好冷清,我鼻子一酸直想哭出来,我说:“看你说的,我还希望我妈天天守着我让我干这干那呢。”

路上的脚步声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稀少,喧闹的尘土重新回落到大地。星星像炸开的爆米花,一个个都从那天锅里蹦出来。我推开院门,一闪身又把门关住,大门吱哇两声再没动静,除了头顶上微弱的星光,从院子到屋里都是黑的,我没有看到一丝光亮,院子里一片寂静,我心惊胆颤地往前走几步,大声地喊道:“奶奶,奶奶,我回来啦。”屋里突然亮起灯光,奶奶搭话道:“妮,你怎么才回来呢?”我听到奶奶的答话才敢把提着的心放下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里,嗔怪地说:“奶奶,您怎么不点灯呢?”

 留守女孩(12)

 

“你哥哥也不学习,点着灯太浪费了。”

哥哥早就饿了,因为我没回来,所以,奶奶一直把饭留在锅里不拿出来,他埋怨道:“你还老说我呢,你怎么也回来恁晚呢?”

“我去给同学补课了。”

“你哥哥早就嚷嚷着要吃饭,八成你也饿了吧,我去弄饭。”奶奶说罢端着煤油灯就往厨房去。

“奶奶,我来端着灯。”我说着将奶奶手中的煤油灯抢过来,灯苗在夜风里飘忽不定,我用小手捂着灯苗往前走,尽管院子里还是很暗,但是,我感到院子里比刚才亮堂多了,走着也踏实多了,心里不再有刚才的那种恐惧感。

哥哥不想一个人守着满屋子的漆黑,他也跟着来到厨房,奶奶还没拿完锅里的馒头,他就从馍筐里抓住一个吃起来。我瞪他一眼,并说:“奶奶,您看我哥哥,他不洗手就吃。”奶奶宽厚地笑着说:“让他吃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本来是祖孙三代的家,现在只剩祖孙两代,就像一根甘蔗少了中间的部分,少了最有滋味的部分,这生活咀嚼起来就显得很淡。哥哥很快吃完两个馒头,然后唏溜唏溜地喝着疙瘩汤,奶奶牙不好使,她慢慢嚼着馒头,似乎还在想着心事,屋里除了喝疙瘩汤时发出的唏溜声再没有第二种声音,冷清随着那微弱的灯光散满整个屋子,我不免又想起韩雪梅家的热闹景象,尽管那热闹里带点火药味,但我仍能感到那里面有快乐的东西,我说:“奶奶,我们家也养一群鸡、一头猪吧。”奶奶停止咀嚼,反问道:“现在那两只老母鸡下的蛋不够你们兄妹俩吃呀?”我马上解释说:“奶奶,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我们家太冷清了,如果养一群鸡和一头小猪,这院子里该有多热闹啊。”奶奶想一会儿说:“好是好,就是不合算,俗话说,养猪和养鸡都是积攒零钱成整钱,万一再遇上瘟鸡瘟猪,连本钱都收不过来。”我不解地说:“那人家都咋养的,他们不怕赔呀?”

“人家有人给猪拔草,有人打饲料,懂得怎么给它们治病,你看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谁能干呢。”

哥哥突然插话说:“奶奶,要不然,我不上学了,以后我给猪拔草,我去打饲料。”奶奶虽然老了,但她还不糊涂,她时刻记着儿和儿媳交给她的任务,尽管她很娇惯孙子,但这次她可没有顺着他的性子来,而是绷着脸说:“那可不行,你爸妈出去挣钱就是想让你们今后有出息,你不上学,今后怎么会有出息呢。”

我和哥哥的提议没得到奶奶的认可,我们都不再说话,屋里又是一片静默,仿佛世界又回到混沌时期,孤寂的宇宙里有一个孤寂的地球,孤寂的地球上有一个孤寂的留福村,孤寂的留福村里有一所孤寂的房子,我感觉我就是那孤寂的中心。

学校与家相比,学校就热闹多了,每每不到上学的点,我就急着去学校,尽管奶奶百般呵护我,但我还是觉得和同学在一起比较快乐,和她们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笑,和她们在一起时心扉完全是敞开的,不藏着自己的心思,也不拒绝她人的诉说,一旦村里有什么新鲜事,只要一个人知道,很快就会传遍全部同学。韩雪梅一来到教室就凑到我跟前说:“你知道吗,我们班的张惠贤回来了。”

 留守女孩(13)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说,“我和她还是好朋友呢,我怎么不知道。”

“是真的,今天早晨我妈碰到她妈了,是我妈告诉我的,我妈说她爸的两只胳膊都没有了,比我们家还倒霉。”

我心里咯噔一下,尽管我事先听说过这事,但我仍然想象不出人的两只胳膊都没有的情景,我不自觉地看看自己的胳膊,觉得两只胳膊沉甸甸的,我愣一会儿说:“我们赶紧去告诉老师吧。”

祁老师听后一连说了好几句“咋会这样呢”,她平静下来又说:“张惠贤也耽误不少课了,今天放学后你俩先去她家看看,让她尽快来上学,要不然,耽误的课就很难补过来了。”

遵照老师的指示,下午一放学我就拉着韩雪梅一起去张惠贤家,韩雪梅怕回去晚了挨训,忸忸怩怩的不想去,我没法,只好自己去了。即使祁老师不派我来张惠贤家,作为好朋友,我知道她回来了也会来看她。但是,这次我到她家时却和以前不同,以前我都是一溜小跑去她家,进她家门时也从不敲门,门开着时我都是长驱直入,门关着时我推开门就进去,并且,边进门还边喊着张惠贤的名字,张惠贤的妈妈也不把我当外人,总是亲热地喊着“叶子”问长问短,遇到饭时还总要让我吃一些,这次,我去她家时脚步迈得特别慢,到她家门口时我踌躇半天才去敲门,我敲几下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我又踌躇一会儿,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把眼睛凑到门缝上往里张望,我心嘣嘣直跳,心想我怎么像小偷呢。当我看到张惠贤的背影时小声喊道:“张惠贤,张惠贤。”张惠贤听到喊声把门打开,她呆呆地看我一会儿,然后又把身子闪到一边,意思是让我进去,我还是不敢进去,仍站在门外小声说:“我听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

“进来吧。”张惠贤低声说。

我似乎没听到张惠贤的话,仍站在门外没动,张惠贤又连续说两次“进来吧”,我才把脚步缓慢地迈进去,我进到门里又停下来说:“我们班主任让我来叫你上学呢,她说你耽误的课太多了,再不去,就补不过来了。”

张惠贤没有马上回应,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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