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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留守女孩-第14部分

小说: 留守女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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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守女孩(43)

 

接着,吴老师要请假回家种麦子,校长说:“我们学校一共才两个男老师,李老师的腿还有毛病,你再一请假,我们学校真是塌半个天了。 ”吴老师看校长不愿意准他的家,说话一下子急了,“我在这儿教学就是为了家,要不是为了照顾我那有病的老婆和那两亩地,我也早出去打工了,也不会为了这两毛钱在这儿熬日子。”祁老师半开玩笑地说:“吴老师,你生来就是农民,就没城市人的命,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吧。”接下来,所有的女老师都把他当成攻击的对象,你一言我一语的,像一群发疯的蜜蜂向他袭来,那蜂刺既有点刺疼又带点甜味,他想发火又发不出来,他窘着脸说:“你们这些女同志,头发长,见识短,不跟你们说恁些。”吴老师名叫吴农民,是恢复高考前毕业的高中生,恢复高考时有的同学考上了大学,他也壮志凌云过,但不幸的是,他高考差了几分,连个中专也没考上,再复读,家庭经济状况和年龄都不允许了,虽说他不是留福村的人,但和留福村一个大队,全大队也只有这一个学校,由于学校老师紧张,他就被聘为民办教师,接着,又娶个媳妇,按理说,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但更不幸的是,没过几年,媳妇得了慢性肾炎,弄得他筋疲力尽。后来,时兴出去打工,他几次都想出去打工,多挣点钱,回来给媳妇好好治治病,但是,媳妇不能干重活,一走就把地荒掉了,又加上校长一再挽留他,他实在放不下媳妇和这些孩子,所以,也就没走成。吴农民生性优柔寡断和善良,但是,一直没转为正式教师,他又觉得委屈,所以,他经常拿出去打工发泄心中的不满。老师们都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又加上他的名字叫吴农民,所以,经常拿这和他开玩笑。开玩笑归开玩笑,她们还真怕他走了,除了小学一、二年级,吴农民担着所有高低班的数学课,校长说的没错,他一走,真塌了半个天。李老师叫李苟全,是个瘸子,担着初中的物理和化学课,在学校里也是一个重量级人物,由于身体缺陷,他倒觉得这老师的工作最适合他,尽管只是一个民办教师,但他从来没发过牢骚。平常他也爱拿吴农民取乐,吴农民觉得他身体残疾,高兴的时候不跟他计较,要是不高兴的时候他也会拿他出气。几个女老师刚住嘴,李苟全又接着说:“吴老师,你知道为啥你转不了正,也进不了城吗,我觉得都是你的名字在作怪,你应该把吴农民改成吴城民,说不定运气就来了。”吴农民正找不到出气的对象,他一步跨到李苟全跟前,两手掐住他的脖子,半开玩笑地说:“李苟全,你这个苟且偷生的家伙,你信不信我敢把你扔出去。”正在他们笑的时候,祁老师一扭脸看到了我,她问我有什么事,我扭扭妮妮地说我要请假,她说老师都不让请假,你还好意思请假呀。这时,大家都静下来看着我,我感觉那眼睛仿佛一个个愤怒的火球,我害怕极了,把头压得低低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眼泪直啪啪地往下滴。校长走到我跟前,抚摸着我的头说:“别急,有啥事好好给老师说。”听到校长这话,我才敢抬起头,说出请假的理由。校长听罢沉默好长时间才开口说:“祁老师,让她去吧,回来你们好好给她补补课,这孩子学习那么好,可别把她耽误了。”

 留守女孩(44)

 

得到老师的允许,我几乎一口气跑到家,这不是说我多爱干农活,我是想早点帮奶奶干完活,早点回学校上课。 我猛一下推开院门,把正在侵略我家的麻雀吓得扑楞楞乱飞。我叫两声奶奶,除了唧唧喳喳的麻雀声,我没听到任何回应的声音,我知道奶奶已到地里干活了,但一进家就叫奶奶已成为我的习惯,这样我觉得心里踏实。我顾不上去看麻雀是在吃玉米棒子里的虫子还是在分享我们的劳动果实,说实话,面对那些不劳而获的贼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当成施舍了。我从窗棂上麻利地摘下一只头,直奔玉米地。田野里比村庄里热闹多了,有的在田里撒粪,有的将铡碎的玉米杆又撒到田里,有的已经开始犁地了。犁地工具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手扶拖拉机,有的是四轮拖拉机,还有用牛犁的,王爷爷就是用他家的黄牛在犁地,那黄牛拉着犁子很吃力,王爷爷扶着犁子也是一摇一摆的,后面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犁沟。奶奶砍玉米秸的动作很慢,头只能举到膝盖高,一棵玉米秸要砍两次才能砍断,虽说慢点,但是,动作没间断过,战绩也不小,在我去学校请假的这段时间,挨住地头的一大片玉米秸都被她砍倒了。我跑到奶奶身后,突然喊道:“奶奶,我来了。”可能奶奶砍玉米秸太专心了,被吓得哆嗦一下,手里的头差一点没脱掉,她直起腰说:“咦!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师准你的假了?”

“准了。”我边回答奶奶便弯腰砍玉米秸,可是,连续砍几次也没砍断一棵玉米秸。

奶奶说:“你胳膊没劲,得两只手握住头把,然后把腿叉开,这样既能使上劲,也不会砍住脚。”

我照奶奶说的做,一开始很兴奋,一下子就砍断一棵玉米秸,不过,一会儿就没劲了,一棵玉米秸要砍两次才能砍断,后来,砍三次才能砍断一棵玉米秸,再后来,腿酸得直站不住,腰酸得像断了一样,两只手也被磨得霍霍的疼。我挺起身子看看奶奶,奶奶仍在不慌不忙地砍着玉米秸。我看看身后砍倒的玉米秸,又走到地边往前望一下未砍的玉米稞,我觉得我们往前移动的速度就像蜗牛一样,我满脸愁容地说:“奶奶,这样,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能砍完呀,干脆,我们点把火把它烧了吧。”我这样说是有依据的,我见过别人家在地里烧玉米秸子。奶奶说:“那怎么行,把它一把火点了,到冬天我们烧啥呢。再说了,虽说这秸子上的叶子干了,可下面的杆还湿着呢,也烧不着呀,到时候还得砍。”我本以为我比奶奶聪明,看来,我还是没奶奶想的周到,听罢奶奶的话我无言以对,又老老实实地砍起玉米秸。一天下来,我的两只手磨出好几个泡子,有的已成为血泡,洗手时只能用水湿一下手指头和手背。


 留守女孩(45)

 

中午饭是在地里将就着吃的,奶奶说晚饭得好好吃一顿,吃完了还得剥棒子,挂棒子。我烧锅,奶奶炒蛋花,擀面条,这是老规矩了,只要白天活重,晚上还要加班,晚饭奶奶就要做葱花鸡蛋面,我们烧的烧,做的做,别看忙得不亦乐乎,这却是我和奶奶一天最轻松最幸福的时刻。我狼吞虎咽地吃两碗面,这边放下碗筷,那边就抓起了棒子。这棒子需要剥去外面的老皮,再用里面的嫩皮系成一挂一挂的,然后把它挂到树枝上或木架上,这是晒棒子最省事的办法。剥着一个个大棒子,奶奶很兴奋,我也很兴奋,奶奶教我怎么剥皮,怎么系成挂。拿到特大的棒子时奶奶总要给我看看,还激动地说:“叶子,你看这个,多大!都快有你一半长了。”我拿到特大的棒子时也给奶奶看看,有时还真放在我胸前比一比。奶奶说:“今年的棒子长得好,这都是你的功劳,听说我有病的时候都是你给玉米点的肥料。”奶奶的表扬不但没让我高兴,反而让我的心一下子跌落下来,因为我想到了和妈妈一起点肥料的情景,一想起妈妈,我心里就顿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我喃喃地说:“也不全是我点的。”奶奶看我不说话了,她的高兴劲也下去了,似乎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怎么了,叶子。”我不想提妈妈,我摇摇头说:“没啥。”奶奶换成轻松的语气说:“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奶奶讲的笑话是大跃进合大伙时的事,一个女的为了给饥饿的两岁儿子补充点营养,在地里劳动的时候她偷了一个嫩玉米棒子,她害怕被别人发现了,就把玉米棒子藏在了两个**中间,但后来还是被别人告发了,下工时队长对她突击检查,把她的草篮子翻个底朝天也没翻到,队长怀疑她把棒子藏在身上了,但队长是个男的,又不能搜她的身,最终,还是放她走了。快回到家的时候她儿子看到了她,儿子哭着向她跑来,可是,儿子还没跑到她跟前就摔在地上,她一着急就撒腿跑开了,没想到棒子滑脱下来。后来,让她脖子上挂着那个棒子游了三天街。奶奶讲完这个故事没有笑,我也没有笑,奶奶用毛巾搌一搌湿润的眼圈,轻轻叹一口气,又说:“都是粮食惹的祸啊。”后来,奶奶又讲了不少故事,多半都是大跃进合大伙时的事,都与粮食有关,在奶奶眼里粮食是最珍贵的东西,所以,她念念不忘的也是粮食。月亮很圆很亮,从正南方斜照下来,榆树的影子正好落在房顶上,月光不费吹灰之力就落满院子,我感觉在月亮里弯着腰劳作的那个不是嫦娥,她像我的奶奶,这一片银色的宁静是奶奶给我营造的,有月光作伴,我感到头上的树冠几乎不存在,没有树冠阴影的笼罩,干活时既轻松又不害怕。尽管夜已至深,凉意越来越浓,我和奶奶都没停下的意思,心劲就像那月亮一样饱满,可是,眼皮已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夜越来越静了,我和奶奶也越来话越少,渐渐的,只剩下刺刺拉拉的剥棒子声。


 留守女孩(46)

 

吃到嘴的粮食总是香的,获得粮食的过程总是苦的。我和奶奶苦干三天三夜才把地里的玉米秸砍完,地上的玉米棒子也都剥完皮挂起来。季节晚了,大家都在抢着犁地、耙地,王爷爷家的老黄牛拉着一具耙在田里拐着S弯,远看上去,那耙过的痕迹仿佛飘在田里的五线谱,王爷爷喔吁喔吁的给老黄牛指挥着方向,老黄牛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往前走,耙齿吱吱哇哇地划着土地,从耙齿间漏下一路小土坷垃,那土坷垃就像那五线谱上的音符。王爷爷不忍心站到耙上,耙上只压了两篮子土,就这样,一个来回,老黄牛还是累得大喘气,王爷爷非常心疼他的老黄牛,走到地头停下来。我们家没租上拖拉机,眼看着要错过犁地的最佳时机了,奶奶非常着急,她噔噔地走到王爷爷面前,问:“她王爷爷,您说,再过几天,这地一干还能犁动吗?”王爷爷抓把土看看,说:“犁动是能犁动,就是犁起来都是大土坷垃。”王爷爷本来打算耙完他的地让老黄牛歇几天,但他看到奶奶的着急样又放弃了原来的打算,接着又把他的老黄牛赶到我们地里。王爷爷帮人从来没要过回报,这一次他却接受了奶奶给他的粮食,因为那粮食不是给他吃的,是作为老黄牛的细料给他的。

我去上课时两只手包着两块布,引起不少同学惊讶,祁老师也问我手怎么了,我说干活时磨破了,祁老师叹口气,再没说什么。在农村,这是常见的事,没啥大惊小怪的,要是在城市,早去抹药水消毒了。尽管没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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