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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第16部分

小说: 狄仁杰探案之九连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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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仁杰点点头,长叹一声,轻轻拍了拍李元芳的手臂,转身慢慢踱回窗前,他感到整个身心都被深重的疲惫所笼罩了。今夜他穷尽雄辩之才,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这句话。身为一个政治家,他从不相信任何承诺。没有毫无保留的信赖,没有生死与共的寄托,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付得起。然而今天,在这风雨欲来的危险关头,他却如此急迫的需要这样一个承诺。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感到的并不是心安,反而是心酸。。。。。。

  烛光在窗纸上映出光怪陆离的阴影,狄仁杰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后那关注而亲切的目光,他强自硬了一个晚上的心软下来,回过身来仔细端详着李元芳的脸,那双眼睛温暖明亮如昔,只是眼睛下面的黑影很深很深。

  狄仁杰干笑一声,道:“看看,又让你陪我熬了一夜。元芳,头还疼吗?”

  李元芳按按额头:“我还好。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回家嘛,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明天起我还要交接一些阁部的事务,我已让狄春收拾行李细软,领着马车辎重先行。你我二人轻身简行,三日之后即可出发。”

  “是。”李元芳答应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略微迟疑一下,问道:“大人,您说皇帝本来不答应我随您返乡,您是怎么说服她的?”

  狄仁杰看看李元芳,脸上堆起了笑:“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啊。”

  李元芳无可奈何地朝狄仁杰拱手,道:“大人,看来我又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狄仁杰拍拍他的肩:“好啦,马上要天亮了,还不快去休息?有什么话,睡醒了再说。”

第一章(IV)
洛阳,上阳宫,寝殿。

  金碧辉煌的龙床上,卧着的却是一只老凤。满头银丝披散下来,被一双皎洁的手温柔的摩挲着。忽然,那双手停了下来,惊喜交加地喊:“陛下,您又长出新的黑发来了。”

  “是吗?六郎啊,你可看仔细了?”武则天微合双目应道,语气里却也透出隐隐的惊喜。

  “当然看仔细了,不信,陛下,您自己瞧。”张昌宗轻轻托起那把银丝,凑到铜镜前头。武则天略一偏头,就能从面前的铜镜望到身后镜子里反射过来的图景。她的寝宫里,围绕着龙床,上下前后放置着数十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铜镜,每面铜镜后头高高擎起一盏红烛,间杂在重重叠叠的纱笼帷幕中。只要有人游走其中,每一个动作每一种神态,都从各个角度映入镜中,泛着微醺的红光,也不知道女皇从其中是看得更清楚,还是更模糊了?

  这一刻,她似乎是看清楚了,脸上喜气洋洋的,轻轻抚摸着张昌宗的手,叹了口气:“六郎啊,你就是朕的姬晋太子啊。‘*摇瑟凤吹笙,乘骑云气吸日精’,朕有了你,就真可以长生登仙了吗?”

  “陛下本来就是天上的神仙。”张昌宗谄媚地笑着,眼神迷离。

  “听听,这张小嘴可真甜啊。朕问你,你说的那件事情到底进展地怎么样了?”

  “还请陛下耐心等待,您知道,这事儿要费些功夫的。”

  “嗯,朕倒是有耐心,就怕你这小鬼头不尽力啊。”

  “陛下这么说六郎,六郎可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武则天一拧他的脸:“死?朕还真舍不得你死呢。”

  张昌宗撅一撅嘴,满脸委屈道:“臣知道陛下心疼臣,臣不敢死呢。可是就有人巴不得臣死!”

  武则天脸色一懔:“谁?”

  “还有谁?陛下知道的。”

  “哦,你是指他。”武则天放缓了语调,“朕不是已经让他致仕了吗?今后你就眼不见为净吧。”

  “可他心里憋着恨呢。陛下,他恨六郎!”

  “哼,恐怕你还招不到他的恨吧。”

  张昌宗有些急迫地说:“他不恨我,为什么要在府里把那件袍子烧掉?”

  武则天疑道:“袍子?什么袍子?”略一思索,她恍然大悟,不禁冷笑一声:“就是那件集翠裘啊。烧了?有意思?”忽然一挑眉毛:“你怎么知道的?”

  张昌宗一愣:“有,有人告诉我的。”

  “有人告诉你?狄国老府里的事情也有人告诉你?哼,你的眼线不少啊。”

  张昌宗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他不敢再吭气。

  武则天紧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她才抬眼看了看噤若寒蝉,半跪在身边的张昌宗,柔声道:“狄仁杰这几日就该离开洛阳了,以后关于他的事情就再也不要提了。你先下去吧。”

  “是。”张昌宗弓身退下。

  “来人。”武则天一招手,一名绛衣女官来到她面前,口称陛下。

  “取地图来。”

  “是。”须臾,两名女官一左一右跪在皇帝的面前,展开一张地图。

  武则天举起右手,在图上缓缓画着圈,食指最后停在了一个地点上——并州,她喃喃自语着:“并州,并州,怀英啊,这一回,朕也拿不准了啊。”她的脸上渐渐凝起了厚厚一层冰霜。

  洛阳,相王府。

  相王李旦与狄仁杰坐在王府的书房内,李旦对狄仁杰说:“阁老这次归乡十分突然啊。本王此前怎么一无所知?”

  狄仁杰躬身道:“圣上昨日突然准我致仕,坦白说老臣也觉得有些意外。但此乃圣上降下的天恩,老臣惟有感激。”

  李旦道:“阁老打算几时动身?”

  “三日后便行。”

  “这么快?”李旦略一沉吟,轻轻叹了口气:“阁老这一走,朝堂中便缺了一根擎天玉柱,朝中空虚啊。”

  狄仁杰摇摇头:“哎,王爷千万不要这么说。大周朝有的是辅国良臣,我狄仁杰除了一颗忠心,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但最可贵的就是这一颗忠心啊!”李旦感慨地点头,停了停又道:“阁老啊,你既然要回并州,本王倒是有些事情要托付与你。不知道阁老是否还愿拨冗相助?”

  “王爷请讲,狄仁杰定将竭尽全力。”

  李旦皱了皱眉,思索着说:“阁老肯定知道,并州牧过去几年一直是由魏王担任。他一手把持着北都的军政,早将并州造成为武氏的天下。可一年前,由于阁老的多方周旋,终于说动圣上重迎庐陵王,将太子之位再授李显皇兄,魏王多年的野心落空,郁郁而亡,这并州牧的位置空出来,圣上便授予了本王并州牧衔。”

  “是啊,此乃李唐之幸啊。”

  “嗯。”李旦仍然紧缩眉头:“本王就任之后,自然是想尽快接管并州卫戍,掌控住这个重镇。因并州折冲都尉刘源是魏王的亲信,我便找了个名头将他罢了官,派去了本王在右卫最信任的将军王贵纵接任折冲都尉之职。哪知道,王将军上任仅一个月便得了暴病,被送回到洛阳医治,只过了短短两天便亡故了。”

  狄仁杰十分诧异:“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老臣怎么没有听说?”

  “阁老当时在江洲,所以对此事并不了解。而本王其实对王将军的死非常怀疑,曾经动过念头请阁老来帮助查察,但当本王向圣上请求让阁老帮忙的时候,却被圣上严词拒绝了。”

  “圣上拒绝了?”

  “是的。圣上说御医已经验看过王将军的病况,确是恶疾致命,因此让我不要疑神疑鬼。还说而今李武两家只有和睦才对朝廷有利,对社稷有利,不允我在这上面再生事端。阁老知道圣上的意志一向是不容任何人违背的,于是我便不敢再追究,还按照圣上的意思,没有再派自己的心腹去接管并州军务,而是将并州卫府的原左果毅都尉郑畅提拔成新的折冲都尉。这个郑畅本来就是魏王的人,现在又和梁王府来往密切,对我只是虚加周旋,故而我这个并州牧实际上到现在都不能触及到实际的并州防务。”

  狄仁杰默默地点点了头,神色很凝重。

  李旦接着说:“阁老,并州的行政长官长史陈松涛,想必阁老还算熟悉吧。”

  “陈松涛是老夫的姻亲。”

  李旦微微一笑:“这个陈松涛也是叫人捉摸不透的一个人物啊。魏王任并州牧时他便深得信任,现在对我倒也十分恭敬。对并州卫府的人事变动,他似乎也毫不在意,一幅我自岿然不动的镇定,他自己行事十分小心谨慎,完全找不到破绽,可又对并州的事务一手遮天,水泼不入,实在不容人小觑。”

  狄仁杰欠身道:“王爷的这番话,老臣已经听明白了。老臣想,王爷是想让我借这次返乡之际,冷眼观察并州官府的状况以及并州军政要员的忠诚。”

  李旦道:“阁老啊,并州对于本朝的重要性仅次于东西二都,过去一直是武承嗣的势力范围。现在本王真的很希望能够好好整顿一下并州的军政,却遇到了前述的阻力,本王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此次阁老返乡对本王来说真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请阁老一定要帮本王这个忙,当然,阁老既然已经致仕,本王也不忍让阁老太过操劳,阁老只需将所观察到的情况通报给本王即可。”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当然,陈松涛大人是阁老的姻亲,如果阁老觉得有所不便,此刻就可对本王严明,本王决不会强阁老所难。”

  狄仁杰微笑道:“老臣的心思王爷是最清楚的。王爷放心,老臣定会竭尽全力的。”

第一章(V)
太行山麓。

  极黑极黑的夜,没有一点月光。深秋的雾气升腾起来,又给这黑暗的天地披上一件含混窒息的外套,眼前是晦暗深邃的虚空,鼻中是凝滞苦涩的气息,耳际是细弱可疑的回声,这样的夜间山道,恐怕连最胆大的人也不敢走上一步吧。但是,偏偏就有那么一点微暗的火光,摇摇曳曳地由远而近,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和激烈的喘息,慌乱不堪地前进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前行的规矩是如此缭乱,如此挣扎。

  “扑通!”摔倒了。旁边的人身形太小,也被带倒在地。稚嫩的声音焦急地喊:“哥!哥!你怎么了?起来啊,起来!”

  沉重的喘息,每一下呼吸都那么痛苦艰难。

  “啊啊。啊啊”那人嘶哑地号着,喊着,却发不出一个可以辨别的音节。

  “哥,来,我扶你。你快起来啊!我们一起走啊!”身边的人分明还是个孩子,小小的手里握着一个火把,火光映衬着一张汗水泠泠的小脸。并不鲜明的五官轮廓,但是眼睛如星般澄亮。

  “啊啊,啊啊。。。。。。”仍然是痛苦至极的呜咽,他奋力推开孩子的手,要孩子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已经没有希望的躯体,去逃出生天,去挣出一条命来!

  “不行!”孩子已经带了哭音在喊,但是语气依然坚定。“我不会离开你的,哥,我们一起!我绝不把你一个人留下。”

  “啊啊,呜呜。。。。。。”牙齿在咯咯地打战,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喉间迸出难忍的呻吟,一双青筋暴露的手开始颤抖着撕扯衣领,整个脸上青筋暴起,血红的双眼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痉挛着伏在山路上,小小的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青蓝色的麻布衣,裹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躯,颤抖越来越激烈。终于,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双手撕扯着前胸,在山道上不停的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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