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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软刺-第30部分

小说: 软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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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瑟琳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倒是用那双烟熏妆的眼睛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掩嘴笑着说,我还以为我们学校第一个当妈的能是阮陶呢,没想到让郑明明捷足先登了,你说对吧,顾延?
  她扭过头笑吟吟地看着晴天,那笑容,甜美得都能滴出水来。
  旁边的赵小仙终于得到机会,马上纠正凯瑟琳,他不是顾延,是赵晴天!再说阮陶生不生孩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凯瑟琳立即换了一副受到了惊吓的表情,说,我这不是一时喊错了嘛,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顾延,如果他是顾延,我早就喊警察了。
  这句话我还没消化明白呢,她马上又跑出来一句,当然了,阮陶生不生孩子也绝对跟顾延没关系,就算真生了,那也是我表哥的是不是?
  说完她在一派死寂中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阮陶你也真是,我表哥植物人这么些年了,你也不说去看看他,好歹中国有句俗话叫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说完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笑得非常生动活泼,我脑子里还在纠结着那几个关键词,顾延,警察,表哥,孩子,植物人,太复杂了,没想通,所以我很沉默。
  每一个人都很沉默,包括晴天,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悲伤,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一脸受到了伤害的表情,好像那个被忘记、在回忆里拼死挣扎的人是他一样。
  有五六秒钟的时间,世界静默得如同冰窟,所有的声音、呼吸、欢笑都被冻结。
  下一秒,凯瑟琳吃惊地对我说,天哪,阮陶,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吧?高考前的聚会,你和我表哥发生那样的关系,顾延第二天就发疯似的把我表哥砍成植物人,你不会不知道吧?天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还真不知道啊?
  我前一刻还在那笑她和郑明明手拉着手的诡异情景,后一刻笑容就渐渐凝固了。
  一直坐在角落里跟苏源调情的刘芒突然冲出来,一杯啤酒就扣在凯瑟琳脸上,她说,少在这妖言惑众,你才跟你表哥睡了,你全家都跟你表哥乱伦!
  袁熙也走过来,一把把凯瑟琳从沙发上拉起来,我看见他眼眶都红了,红得像一头困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袁熙那种表情,像是要把凯瑟琳撕碎一样,他说,带着你的助理滚,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岂冗吓得小脸煞白,掏出小手帕就跑过来给凯瑟琳擦脸。
  那一杯啤酒兜头扣在她的脸上,一滴一滴掉下来,凯瑟琳就低着头笑,笑得特别开心,好像扣在她脸上的是人民币似的,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沫,抬起头笑着对我说,阮陶,你该不会以为你是跟顾延上的床吧?还是你以为你是处女啊?哈哈哈,今天我可算开了眼界了,你就是个傻子,连跟谁上了床都不知道的傻子!
  昏暗的斑斓的灯光一下一下划过我的眼睛,像是七彩斑斓的鱼群,温柔地在黑暗中游弋。而我瞬间沉入海底,暗涌灌满辛辣的喉咙,胸口紧紧地被撕扯,像有一声闷雷轰隆隆地炸开在血肉深处,支离破碎,那些黑暗与鲜血,拉扯着我越来越沉溺下去。
  我的身体完全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包括呼吸也变得艰难无比,我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晴天,绝望在他的眼睛里兜兜转转,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像是要把自己的掌心刺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看我,而是笔直地盯着桌子上的酒杯,仿佛里面盛满刺目的鲜血,映得他的瞳孔红得骇人。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抖得有点滑稽,我问凯瑟琳,你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只是冷笑着看向我,那种眼神像一把利剑,撕扯着我的血肉。
  我又转过去问刘芒,这事你也知道?还有袁熙,袁熙你告诉我,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只有我被你们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是不是?
  不是!袁熙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喊,阮陶你他妈疯了!叶婷婷说的话你也信?!
  他一吼,我就哭了。
  眼泪不停地涌出来,袁熙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说,你哭个屁啊!
  这种鬼话谁他妈会信!你脑子有病啊!
  我开始发抖,抖得很厉害,像是发了可怕的病那样,不停地发抖。身上的力气全部被抽得干干净净,我哭着问袁熙,那你告诉我,顾延到底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偏偏在发生了那样的关系后就失踪了!你告诉我!
  袁熙整个人怔住,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而对面的凯瑟琳,接过岂冗递过去的手帕,优雅地擦干了脸上的酒渍,对我露出讥笑的表情,她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跟我的助理要一下医院的地址,去看看我那因为春宵一刻付出惨痛代价的表哥,阮陶,如果你去看看他,说不定能让他一高兴,就醒了。
  一直坐在那里的晴天突然站起来,将眼前的酒杯拿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叶婷婷,你够了!
  然后他抬起头,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那样,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看向凯瑟琳。
  晴天!赵小仙站起来,扯住晴天的袖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她就毫不含糊地晕了过去。
  要不是因为这一晚的我太过悲伤,我肯定会忍不住笑出来,赵小仙的演技太拙劣,就是这么拙劣的演技,竟然也能骗过在场的一大票人,其中当然包括对她死心塌地的赵晴天。
  温柔的光线里,赵晴天动作迅速地抱起赵小仙就冲了出去,刘芒把车钥匙给苏源,让他开车送他们去医院,别半路上出了人命晦气。
  苏源就二话不说地追了出去。
  岂冗附在凯瑟琳耳边小声说,琳姐,我们也快走吧,刚才就有一群记者在门外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冲过去抓住凯瑟琳的胳膊,说,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
  岂冗有点为难地喊了她一声,琳姐……凯瑟琳甩开我,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何其怜悯,她笑着说,阮陶,其实你得谢谢我,不然你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初夜究竟给了谁,我不只帮了你,还帮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顾延,如果不是我,你岂不是要冤枉他一辈子?
  我他妈撕了你这张烂嘴!刘芒砰的一声砸碎了一个酒瓶子就冲凯瑟琳冲过去。夏文静像是被吓住了,看见刘芒冲过去愣了一下,也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她还回头冲李海洋喊,你愣着干什么,今天不把这个贱人打死我就跟你分手!
  凯瑟琳刚要走,就被刘芒扯着头发拖倒在地上,场面突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站在那,就看见大家打成一团,尖叫声,骂脏话的声音,还有岂冗求饶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混在一起,几乎要炸裂我的耳膜。
  我需要一个空间,一个狭小的幽暗的空间,让我可以弓着身体躲在里面,结结实实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我想躲起来。
  我推开门走出去,走廊上的嘈杂瞬间涌向四面八方。袁熙追出来抓住我的胳膊,阮陶……他特别小声地喊了我一下,语气里泛上来浓重的痛楚。
  我甩开他的胳膊,说,别跟着我,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好,好,我不跟着你。袁熙的声音突然间有一点沙哑,可是阮陶,你答应我,手机不要关机,让我找得到你。
  外面的天很黑,像是即将要下起雪来的样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双脚机械似的一步一步朝前走。我总觉得,只要我拼命朝前走,那些难过就会一点一点被淡化,那些我想不通的事情,也会一点一点变得明朗。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每当我觉得内心的伤痛不受自己的控制无限制扩大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默不做声地拼命往前走。
  你这样走,是要走去哪里啊?很久以前,顾延这样问我。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每一次闹了别扭,我依然会一言不发地朝前方暴走,留一个气鼓鼓的背影给身后不知所措的顾延。
  后来,再吵架的时候,顾延依然搞不清楚我要走去哪里。他只是远远地跟着,直到看我走累了,步伐缓和下来,他就会冲过来挡住我的去路,将我抱在怀里。
  那时候我才明白,我要去的,就是这个人温暖的拥抱;我要去的,就是那个最最宽容、最最温暖的地方。
  可是现在,没有尽头,没有顾延,没有拥抱,什么也没有。
  只有凯瑟琳说的那些话不停地轰炸在我的头顶上,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很恶心,很脏,很愚蠢,很轻贱。像是一摊腐烂的骨血,黏腻腻地爬行在黑暗当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我从未如此刻般厌恶过自己。
  而可笑的是,我总是在如此糟糕的时刻,无可奈何地发现,其实我还没被逼到要去死的地步,我还要苟延残喘,还要欺骗自己,只要活着,总会遇见好的事情。
  这简直让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生命力,有时候我也忍不住问自己,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究竟要遭遇这世界怎样的摒弃,你才肯相信前方没有光芒?
  我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竟然笑了,笑的同时,滚烫的眼泪落了满脸。
  身后的那个身影,一直悲伤地跟着我,却不敢被我发觉的身影,他是不是也在哭呢?
  内心一阵烦乱,我跳上一辆的士,甩开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袁熙。
  我趴在车后窗上,看见一直站在原地越来越远的袁熙,他的头顶有一弯哀伤的月亮,替我温柔地照亮他的肩膀,我知道他眼中一定有一种疼痛的东西。
  车子路过一家酒吧的时候,我让师傅停车,整个人失魂落魄地一头扎进酒吧里。里面客人很少,安静地放着一首歌,曲子缓慢而悠长。
  我要了一杯伏特加,恶狠狠地给自己灌进去,酒精在体内蔓延,渐渐缓和了我的体温,抚慰着那些冰冷坚硬的内脏,我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活过来。
  头顶的正上方吊着一盏柠檬色五芒星吊灯,灯光柔和地笼罩在我的脸上,我翻了翻口袋,把里面的钱全部翻出来扣在吧台上,我说这些统统换成酒,什么酒都行,度数越高越好。
  如果此刻外面下着大雨,我一定会冲出去把自己淋个透彻,但老天总在与我作对,我只好用酒精冲刷掉内心那一层油腻腻的怎么也无法去掉的恶心和就快要将我吞噬干净的耻辱。
  我就像一个悲伤的容器,被酒精占满。
  还剩最后三块钱,吧台推给我一瓶罐装啤酒,我用力将拉环拉开,因为太用力,拉环在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涌出来,顺着肌肤的纹理流下去。
  我将手藏在暗处,用另一只手给自己灌酒,我以为自己可以逐渐温暖起来,可是越来越凛冽的寒冷从骨髓的深处慢慢滋生而出,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高一那年的寒假,我和顾延去西塘写生,顾延是美术社的,我只是跟着他去玩儿,那时候每天都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复习,忙着预习,忙着考试,忙得昏天暗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我们却那样快乐。
  西塘的桥,西塘的水,西塘薄薄的雪与留有余地的风,还有匆匆而来不舍离去的游客。
  我和顾延背着大大的墨绿色画板,在狭窄的石板路上手牵着手并排走,路过一家卖手镯的小店铺时,我看中了一个湖蓝色的石头串成的手链,不精致,但有一种沉稳的美。
  顾延看出我喜欢,要买给我,我执意不肯要,拖着他走开了。
  那时候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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