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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清秋吟-第13部分

小说: 清秋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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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芸阁前的草地上躺满了孙家大大小小的丫环,一个个白纱遮面。

宛静一身黄色的及膝长裙,左手执着白瓷盘,右手不停用木勺挑着黄色透明的粘稠液体,涂抹丫环的面纱上。

孙太太亦是顶着干燥的白纱懒洋洋地靠在藤椅上悠然自得。

孙铭传的一对儿女更像勤劳的蜜蜂穿梭在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间,忙碌地在安然的丫环面上铺下白纱,口口声声催着:“静姐姐,你的美容膏敷慢了!”

宛静轻拭了额头的汗渍,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斑斑点点的光线下静若潺潺溪水,动人极了。

张澤霖嘴角边醉意滋生,没有上前打扰,恋恋不舍地赏着美景,轻声对着孙铭传说道:“听姨妈说从东瀛带了好茶回来,上次错过了,这次我要品品。”

孙铭传不动声色地“唉”了一声,作揖请客人走先,趁着转身离开机会瞧了一眼这几十年来孙家从未有过的壮观景象,沉思的眼睛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春风不识周郎面(21)

也许人多口杂在初夏的夕阳比院子里争先开放的百花来得热闹,自打住进阁楼,宛静的博学多才和与众不同一刻没让她自己清闲下来。若不是丫环们忌惮老爷太太的威严,忌惮老爷太太对张澤霖的敬畏,怕是刀山火海挡在面前,她们也要挤到宛静身边,跟她聊天,向她请教,鸡毛蒜皮的事也好,高深不懂的学问也好,总之,她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两全其美,百无一害的。可是夜晚来临直至晚睡,这段美好的空闲光阴被她们眼中得罪不起的四少爷无情剥夺了,不过稍微有幸的人可以继续陪伴她身边去逛街去看戏去听她天南海北地侃侃而谈,尽管有时候提着沉如铁石的衣袋,像柱子一样怵立在茶楼的包厢,但是很快她会发现不协调的地方,会交代同行的司机要怜香惜玉帮忙拎着新购置的水果衣物,交代茶楼的老板多搬几张椅子凳子,一起坐下来品戏赏戏,似乎在这个时候,一向令人敬而远之的四少爷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而宛静在孙家的这些日子没有忘记隔三差五向张澤霖旁敲侧击表哥的近况,张澤霖的答复非常简单:“张元帅已经答应了放人,只是有些监察程序必须要执行,例如谭世棠在顺德做生意期间接触了哪些人?这些人是什么背景?有没有可疑之处?很多很多都是要备案记录的。张元帅是非常认真的人,我也不能每次开会之后去逼他,有了答复,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安心在这里住,若是住得不开心,我再去找其他的地方。”

话已至此,她亦不好多说,将他的意思整理后托人送到了何家的谭彦卿手中,也算是报个口信,表哥安然,她也是。

而带回来的书信都是千遍一律:“表小姐,你还是搬回何家住吧!你在外,我怎么跟老爷交代,怎么放心得下!”

每次,她一笑置之。

可是这次,谭彦卿一改劝慰的调子,直接针砭时弊:“孙家壁苑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张元帅亲信孙参谋长家的宅子。彦卿叔知道你有法子救世棠,但是彦卿叔不想你去招惹咱们不敢招惹的人。我听说,他是有家室的人,孙太太在整个顺德是出了名的人物,而且是张元帅的表亲。你是谭家的表小姐,又是出过远门,长过见识的,何苦去趟浑水,让自己的后半生遭罪?……”

她实在读不下去,把信直接丢进了屉子。

雨后的清晨,水珠在嫩绿的叶子上打着旋,一阵清风徐来,那珠子便散落到叶子边缘,清翠欲滴。

在阁楼前竖起了画架,她想用心平气和的神态,清新的自由呼吸,还有手中不停挥动的排笔去淹没那些烦心的俗尘俗事。

“静姐姐!”

“静姐姐!”

孙家的小小姐和小少爷不知何时跑进了院子,喊她不应,便各自扯着她的衣角,开心地嚷着:“今儿书堂放假,你陪我们玩游戏吧!”

哪里有闲情逸致去玩游戏!她无奈地笑着哄道:“乖了,姐姐今天忙,去找银梅她们玩。”

两个小人不是她一句话说打发便打发掉的,只听大的说:“静姐姐,你不是答应我们,等放假了带我们去放风筝吗?你不是说什么都能骗,但绝对不能骗小孩子吗?原来,也是说一套做一套。”

小的更是不依不饶:“银梅她什么都不会,不会跟我们讲小矮人的故事,不会跟我们讲海底鲨鱼故事,我们就是要跟你玩,你要是不跟我玩,我就告诉爹和娘,说银梅欺负我,让爹和娘把她们赶出去,没人陪我们玩了,看你让我们怎么找银梅?”

她不仅苦笑不得,而且被狠狠地威胁了一把,只好收起了敷衍的调调,答应了。瞧着两人拍手大叫,胜利在望,她心情似乎也随之好转,不由问道:“在书堂里,先生们都教过哪些东西?”

“《三字经》,《诗》,《书》,《论语》......”大的细细数着,生怕遗漏了一二。

“还有算数。”小的在一旁补充。

“还有个长相不一样的修女会叫我们说不一样的话。”两人越说越有精神。

宛静笑言问:“那静姐姐邀考考你们,100加300等于多少?”

“400。”两人不假思索,异口同声。

“111加309等于多少?”

两个小鬼掰着指头沉默计算着,片刻后,大的回答:“420。”

宛静赞许地点点头,又相继问了四位数的加减,两人皆回答无误,于是她便把笔塞到老大的手中,将画架降低,背过身子,请他们在纸上随意写一个三位数字,要求是百位数不能跟个位数重复,两人交头接耳争论探讨后,终于写了一个他们自以为很难看的数“743”,随后得意地跟宛静说:“写好了。”

宛静听罢接着说道:“把这个数字百位和个位对调。”

两人快速玩成了任务:347。

宛静又说:“那现在用较大的数字去减较小的数字,然后再将得到的数值百位和个位对调,最后把这两个数字相加。”

两人依照她的吩咐,一步步认真执笔演算,终于得出了一个四位数字。

“静姐姐要说最终的结果了,若是静姐姐说对了,你们就去找银梅玩,好不好?”

两人又低耳商量一番,给了她满意的答复:“好!”

她咯咯笑了,仿佛正中下怀,肯定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是不是1089?”

正确无误的数字惊住了两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孩子,同时再一次震惊了悄悄躲在树后观察已久的孙铭传。孩子们耍赖说宛静肯定是偷看了计算结果,要求重新再来。可是孙铭传那久久不能收缩的瞳孔不能欺骗自己,从始自终,她没有回头偷望一眼,她一直闭着眼睛甚是享受的神情,他甚至能看得见微微翘起的睫毛在晨曦的轻风中一荡一荡。孩子又写了不一样的数字,可是每一次的答案都是相同的一个“1089”。他毕业于高等军事学校,自认为学习了精妙的战术,不管是心理战还是持久战,他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可是今天,这一连串加减仿佛给他打开了另一个神秘的世界,数字的世界。

“这就是科学!”她笑着跟孩子们解释:“若是研究这些数字,你们会发现非常好玩的事情。”

孙铭传仿佛再一次回到了课堂,跟儿女们一起好奇又认真地听她口中一个个神奇的故事,有涉及到平日的习惯生活,有关于游戏的规则判定,更有关于战争的战况战术,他熟读《三十六计》,《孙子兵法》,熟悉军队的整顿管理,了解军队的作战技巧方式方法,他不禁思考,若是用科学用数字来合理演化,那秦军的战斗力会不会有所提高呢?

 春风不识周郎面(22)

“我真是太小瞧她了!”

背后轰然响起的男声惊得孙铭传身子僵硬,吓出了冷汗,他随即低头附和说:“余小姐确实聪明伶俐。”

张澤霖原打算借今天事情不多的空闲约宛静出门游玩,不想刚进了孙宅便瞧见孙铭传对嚷着不去书堂的儿女低声嘀咕,眨眼的功夫,那些表侄儿们熙熙攘攘去了紫芸阁,孙铭传则鬼鬼祟祟跟随其后,偷偷摸摸候在园门外,他只好假扮黄雀,不着声色跟在螳螂后面,竟万万猜测不到孙铭传在有意无意地试探宛静。现在听到对方话语间虚假的掩饰,他也无心说破,转身朝前庭方向走去。

孙铭传自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紧随上司,缄口沉默,索性等待对方发问。

两人在假山壁石的回廊处停了下来,流水从五尺高的山顶滑落而下,哗啦啦作响。

张澤霖略背双手,瞧着一片片青青藤叶,嘴角微扬,不紧不慢述说道:“上次我冒险去许昌府游说商贾,所有的生意人都愿意跟我合作,偏偏一个谭继昌仗着家财万贯跟我唱对头戏,不仅联合其它商会抵制我,而且把我的行踪泄露给了定军,所以我才匆匆命令你把谭世棠捉起来。宛静,她是谭继昌的表侄女,是我回来路上遇到的,来顺德的目的也非常简单,为了救谭世棠。我之所以把她留在孙家,一是为了拖延时间,二嘛,我确实有点喜欢她。”

一番直言不讳坦诚相待的话虽没超出孙铭传的想象,却让他倍感压力,他欠身道:“四少爷,铭传错了。”

张澤霖不介意地笑道:“二哥,你哪里有错?我知你是担心我的人身安危,父亲不在了,你不想我有任何差池!”

孙铭传挺直了腰板,严声接道:“这是属下的职责。”

张澤霖左手有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一笑。也许,这就是他愿意对孙铭传委以重任的原因,孙铭传是一名无惧无畏的军人,更是一名愚忠愚心的军人。

打发走了孙家的两个小人,宛静的心烦意乱又开始一刻不停地消磨起来,她不得不承认谭彦卿的话后遗症过于厉害,特别是那句“他是有家室的人,太太是张元帅的表亲”,她从床头滚到了床尾,胸口的那股子怨气越滚越大,几乎撑胀了整个心肺,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直到打开衣柜拎出箱子往桌子上猛地一甩,心里的莫名委屈才酸酸地从鼻子蔓延开来。

衣柜里有好几件来顺德后他专门为她添置的衣裳,她挑出来死气地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嘴上咬牙切齿地骂着:“你个有家室的混蛋,骗子,张澤霖的表亲。”

随后又将自己携带的衣服一件件收拾进了箱子,当翻开床铺找寻有无遗漏的东西时,枕头下那把银色的手枪赫然闯进了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脑海里再次浮现起被它逼到死角,逼到不能自已的一幕,她义愤填膺地举起它,瞄准了镜子里的自己,恨不得一枪把自己给崩了,可是顷刻间她愣住了,枪膛底部飘摇的字在镜中分明是“霖”。

张澤霖?

突然涌现的念头唬了她一惊。

他是张澤霖?

怎么可能?

张澤霖一直待在顺德,怎么可能身犯险境跑去许昌?

为什么又不可能?

起初她问他姓甚名谁,他一句话气得她七窍生烟,现在想想,难保他当时不是故意左右言它,支开话题?

这孙家壁苑是孙铭传的祖宅,孙铭传有家室,孙太太是张澤霖德表亲,若她每日见的孙先生是孙铭传,那么约他出去的家伙不是张澤霖又是谁?

她怎会如此糊涂?

许昌时瞧不出他是谁倒也罢了,可是来了顺德,剧院的巧遇,猎场的安排,自己早怀疑他,为何偏偏联想不到他是张澤霖?

自己每天在孙宅逛来逛去,竟然忘记怀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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