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一簇开无主-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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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步声很轻，仿佛竭力掩饰着什么。我闪身躲在窗帘后面，且看来人是谁。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手提食盒的宫婢，殿内光线极暗，我看不清那人相貌，但身形十分熟悉。
她显然并未知晓这里有人，提着食盒只管前行，我一心想弄明白事情，叫住她：“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啊……”她一惊，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我走近她，这才认出来她是先前在霜华宫当差的宫婢心语。
“桃……”心语迅速抬眼看我一眼，声调转冷，“淑妃娘娘。”
“心语，你这是为什么来这里呢？”我柔声追问。御明霞在世的时候，心语对她是十分忠心的，而今心语出现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没，没什么。”她神色慌张，说话欺欺艾艾，我愈发觉得不寻常。
“放心，不管这里藏着谁，我不会出卖她。”
心语惊疑不定地审视我一阵，终于道：“是五公主。”
“什么？公主还活着？”我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手。
心语垂下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是的。可是……”
“公主在哪里？”我急促地追问。
心语不答，朝殿内正北方中央的桌子走去，我看到她伸手旋转了一下桌上一只陈旧的青铜花瓶，桌后面的墙自动朝两边移去。
我从来不知冷宫还有这样一个机关，诧异不已。
却听心语解释道：“这密室，是南宫太傅数月前设计的，知情的只有几个皇子公主。”
“可惜，它没有派上什么用场。”我轻叹。御惊天病死，梅淑妃自尽，御熙云死于战场，御*与一众后妃自逃生后下落不明，御熙风又命丧燕统领之手，整个姜国王室如大厦倾覆，只剩下御明霞一人。
我与心语刚一齐进了密室，墙上的门便自动阖上了。密室之内一片黑暗，心语用火折子点了蜡烛，我才看清楚里面有一张简陋的床，床上坐着一个人。
我正对着那人，呼吸不由自主地停顿——她还是昔日那个明艳惊人，美冠后宫的明霞公主吗？
那张脸，已经完全让人想不起她从前的样子。左边的脸有一大块焦黑，大约是被火焚毁的，而右边的脸上却是三道骇人的疤痕，像是刀剑重创的。
“公主！”我只一叫出声，便哽咽了。我从来不敢想象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看到御明霞。我面前浮现出初遇的情形，她气度高华，贵盛逼人，清灵洁净如一鸿泉水。
物是人非，我的心为她痛起来。
“我早已不是公主。”御明霞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桃夭，那天在霜华宫，我看到了你。”
“那天……”
那天我以为她死了，几乎自尽，沐晨桀出现并阻拦了我。原来，她就在一旁。
“公主，桃夭要怎样才能帮到你？”我恳切地询问。
“我说过，我早已不是公主。”御明霞的声音一如从前那样清甜动人，但多了几许沧桑，“只是，父母兄长之仇，不共戴天。”
我咬牙道：“这件事公主不说，桃夭也知道。二皇子是死在一个姓燕的奸贼手中……”
“你我年纪相若，从现在起你不必叫我公主。”御明霞忽道。
那一日，我在密室中与御明霞详谈良久。
回到漪兰殿的时候，我的身边从此有了两个贴身侍婢，心语与玉儿。
第十章 美人计
又是下雪时节，我撑了伞在梅林中赏花，同行的还有御明霞，不，如今她叫做玉儿了。北堂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把三天前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从此命她遮上面纱示人。他甚至不喜 欢＇炫。书。网＇有这样一个人经常出现在漪兰殿，然而因了我的坚持，也只得同意她留在我身边。
“桃夭，他来了。”玉儿在我身边耳语道。
我侧过脸，看到燕莫山正向我走来。
我在林中的石案旁坐下。这石案上摆着几色精致点心，一壶暖酒，两个白瓷杯。
“参见淑妃娘娘。”他单膝下跪，不失礼数。两天前北堂昊对我进行了正式的册封，而今所有臣子见着我都必须行礼。
“燕统领请起。”我温婉地回应。
燕莫山起身的时候我留意了他的眼神，竟有几分惶恐，我心里冷笑，现在知道害怕，当时对御熙风下毒手的时候怎么没想透，当初没有连我一起杀掉，现在后果就该自己担着！
“燕统领，是这样子的。本宫是来作媒的。”我嫣然一笑，打开话头。
燕莫山眼皮一抬，几乎疑心自己听错：“娘娘说什么？”
“燕统领今年贵庚？可有婚配？”我不答，先问。
燕莫山恭谨答道：“莫山今年二十三了。家中本有父母妻儿，全因战乱枉死。”
“既是这样。本宫便告诉你，本宫身边的心语，对你思慕已久，只是女儿家一直不好意思宣之于口，今天，本宫替她说出了这话，好成就你们一段好姻缘。”
“心语？”显然，燕莫山是见过心语的。从他失态的表情看得出来，对于清秀的心语，他是极有印象的。
“娘娘一番美意，莫山本不敢推托，只是莫山官位低下，人品粗陋，实在配不上。”隔了须臾，他婉拒道。
我明白他这是防我，心中忌惮。索性，我端出宫妃的架子来，沉声道：“燕统领，其实本宫也不希望心语这 么 快‘炫’‘书’‘网’嫁人，毕竟她服侍本宫时日尚浅，那丫头机灵可喜，本宫一时也离不开她，只是昨夜她跪求了本宫大半夜，说非燕统领不嫁，否则便削发成尼，你若不同意，岂不等于逼她遁入空门？”
“那……”燕莫山为难得说不出话来。
“燕统领，你说这事可怎么办？”我微笑，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拿什么理由回绝我。
“既然是这样，莫山便多谢娘娘美意了。”他拿袖子擦了擦额边渗出的汗珠。行礼之后匆匆告退。
“等等，燕统领。”我唤住他。
他忙不迭地回头，脸上难掩狼狈。我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曾经，因他的一句话，我差点命丧清和殿，今时，我随意的一句话，就能翻云覆雨。
“今晚一更，心语约你在她房里见面。”我敛起笑意，低声道。
“桃夭，你说他会来吗？”
“他是个好色之徒。”我笑。这一把，是赌定了：成功了，他身败名裂，我大仇得报；失败了，也是两相无好无坏。虽不是稳赢的注，但押出去我绝无损失。
这晚，我支开了北堂昊，来到心语的房间，躲在床下。事先，我吩咐了玉儿在暗处守着，如果看到燕莫山出现就立刻去把北堂昊找来，好依计行事。至于心语，则负责引诱燕莫山。
月黑风高，离一更还有些时候，我们三人已准备就绪，只等燕莫山落入陷阱。
时间缓缓流过去，我沉静地等着，倒是心语有点焦灼起来。“娘娘，你说他会不会来？”
“嘘！”我对她做一个禁声的手势。这事我原也没多大把握，纯粹抱着一试的心态，但在心语的面前绝不能有任何表示。
和下午一样，桌子上是几样糕点，一壶暖酒。
燕莫山到底还是来了。
照我们先前的计划，心语笑迎了燕莫山入内，尔后开始劝酒。
“燕统领，没想到你能赴我这个小丫头的约。”我看不到心语的表情，听出来她并不太紧张。宫中是尔虞我诈的地方，说一段违心的话，做一场戏，对入宫十来年的心语来说并不难。
“心语，我早就注意到你了。那天我去搜霜华宫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用动作代替了话语。
“燕大哥，咱们先喝杯交杯酒。”心语媚声道。
“什么？”燕莫山的声音警惕起来。
“我先干为敬。”照计划，心语在他面前先示范了一次。
燕莫山放下心来，我甚至清楚地听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声音。“心语，我们……”
“急什么，先吃几块糕点。”
“……”燕莫山的嘴里大概是塞满了糕点，一句话也没有了。
“燕大哥，这糕点味道如何？”
“很香，特别香。”燕莫山含糊不清地应道。
“那当然，我在里面加了白曼陀罗花的花汁。”
“曼陀罗花？那是什么？”
我从床底下走出，悠然道：“是宫中新运过来的名花，产自天苎。”
“你……”燕莫山料不到心语房间还有人，惊怔之下无言以对。就在这时，花毒发作，他四肢无力，头重脚轻，脚下一个趔趄，幸而及时扶住了桌子，才避免摔了一跤。“你们……”
心语举起酒杯，在他口中猛灌，燕莫山全无反击之力，只能由人*控。事毕，心语朝桌角撞去，软绵绵地倒下了。
我走到床边，将外衣扯开，迅速撒烂，再弄乱头发头饰。
“你……”他伸手指着我，似是明白了什么，但苦于手足无力。
“救命啊！救命啊！”我放声大叫起来，眼风带着他，充满挑畔。燕莫山恍然大悟，支吾道：“你……陷害……”
“燕统领，不要这样，不要！……”我叫得更加大声。
第十一章 踏青
“呯”的一声，门被撞开，首先进来的是北堂昊，后面跟着玉儿。
“皇上！……”我朝北堂昊扑过去，仗在他怀里嘤嘤哭泣起来。
“大胆燕莫山，竟敢对朕的妃子无礼！”我没有看到北堂昊的表情，但能想象，此刻的他一定是绿云压顶，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皇上，不是这样子的，是她……”燕莫山试图申辩，但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机会？“皇上，虽然今天燕统领没有得逞，但臣妾已无面目苟活人世……”我整个人脱离他的怀抱，一头朝墙上撞去。
“明霞！”北堂昊及时拉住了我，痛心道：“错不在你，你何必如此？”
“皇上要为臣妾作主啊！”我泣不成声，偷眼看着燕莫山，他面如死灰，想来心知斗不过我。
燕莫山脸色一变，大笑，厉声道：“古来红颜皆祸水，说得果然不错！”
“皇上，明霞长到十七岁，还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我一脸决绝的神气，一伸手便拔出了北堂昊身边的佩剑。
“你要干什么，明霞？”他慌了，周围的宫婢内侍也跟着慌作一团。
“我这样的红颜祸水，自然是早死了好！”我佯装生气赌气，哭得梨花带雨，我太清楚我的眼泪对北堂昊的控制力了。
“将燕莫山拉下去，仗三百！”
我冷笑：“皇上，在前姜国，偷看公主皇妃沐浴，得用烟熏瞎双眼；明霞虽已不是公主，却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淑妃，侮辱宫妃的罪责就那么小，以后岂不是人人争相效仿？”
“北堂昊，你就这么对待与你一同打下江山的功臣？”燕莫山笑得更大声，“当初就是为了这妖女，你将我从将军贬为统领，如今为了她，你要熏瞎我眼睛？”
“……”北堂昊看看声色俱厉的燕莫山，再看看哭成泪人，以自刎相逼的我，一时为难得说不上话。
“皇上，淑妃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受不得刺激的！”玉儿适时地加了一句。身体有孕的事，我是数日前发现的，一直不说出来，就是希望能在最有必要的时候让北堂昊知道。玉儿聪慧，在这个当口提了出来，顿时，形势向我们这一方扭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