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桃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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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经抓在手中的光束、融入心窝的暖意，又让她如何放手？
凰千寻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自己的手安放在楚三手心里，感觉那只手倏然攥紧，又小心翼翼地像是握着与生命同源的珍宝。
楚三却再自然不过地偏头一笑，唇角芳华已美到了极致，璀璨如烟火流光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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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来旨，宣楚三因闭门思过期间恭谨谦卑、躬身自查，故圣上开恩，准其离开封地、入京贺岁。
李如听后欣喜若狂，原以为近日便可返京，却不料楚三全无离开的意思，任凭圣旨接二连三地送往洛阳城，仍气定神闲地过着闲赋日子。每日晨起拖着凰千寻用过早饭便在书房处理要事，午饭后小憩片刻再带她出府去游山玩水。
凰千寻偶尔见李如欲言又止的焦急模样也觉得好笑，但面上却全不露声色地陪着楚三混闹，直至这年冬日初雪……
鹅毛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两天两夜，洛阳城内一片银白素净。多年未见的宏大雪势乐坏了楚荆山庄里的丫头小厮，除了几个被派去打扫，其余的竟自顾自玩起雪来，甚至躲在暖阁深居简出的凰千寻也忍不住趁楚三不备，偷溜出了屋子。
山庄前院有一大片空地，凰千寻手捧着暖炉靠在墙角，看唐晚笑骂几个挥着扫帚扫雪、却明显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小厮，听那架势午后似有贵客登门，难怪楚三用过午膳后便破天荒地不见了人影。
临近院门的角落，不知是谁堆了三、两个面目模糊的雪人，凰千寻忽然想起去年冬日在京城时，百里濯缨派来伺候她的丫头红拂也堆过一个，还曾因此得了她一句笑讽……
男子温文尔雅、清隽如玉的面容在心上一闪而过，明明那样鲜明的记忆，如今想来却仿佛已隔了云、隔了雾、隔了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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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
浓云薄雾随着一声低唤而刹那消散，泅游难渡的婆娑世界弹指间已近在眼前。
楚三款款走来，手里握了个雪球，一袭大红披袄，鼠灰色锦缎长袍，领口处用银线绣着四爪飞龙，仿佛雪地中恣意燃烧的烈焰。
凰千寻回眸展颜一笑，手指轻触雪球又迅速离开，随后轻声问道：“听说有贵客到访……那么你与莫亦檀二人比拼耐性，是你胜了？”
楚三毫不掩饰眼中的赞意，点头笑道：“我家小千最是冰雪聪明，他们不放心我在京城，却也不放心我不在京城。莫亦檀这一次亲自赶来洛阳，怕是真被逼急了。”
抬手轻撩起凰千寻额前的刘海，露出那双墨黑如夜空漩涡般的眸子，小小的瞳仁里他的影子清晰可见，似已被那双眼的主人烙印在心里一般。
楚三轻叹口气，又试了试凰千寻手炉的温度，无奈道：“这天寒地冻的，你捧个冰冷冷的手炉出来有什么用了？”
凰千寻经他一提，才察觉那手炉确已凉了下来，也不知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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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二皇子殿下已至山门外。”方玲珑摇着把纸扇，白衣翩翩。
楚三无比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挑眉道：“大冬天的摇什么扇子附庸风雅？”语毕劈手夺过纸扇又轻轻一弹，纸扇竟扇面向上地稳稳飞出三丈远，斜插在角落里的雪人头上，仿佛头饰金扇、盛装弄姿的美人。
方玲珑神色不变，转头看了一眼，悠然笑道：“三爷教训的是，三九寒冬时节，扇子确实是应束之高阁的。但三爷不怕搁的时间久了，来年夏天会扇不动风么？”
楚三闻言，久久不再做声，长指在凰千寻手心里拨拉划弄，直至她柳眉一挑、似要恼了，才点头应道：“你说的事，爷心中有数。莫亦檀既然来了，咱们总不能叫他白跑一趟……赵思徒收了这段时日的租子，想必已明白了些道理，你派人召他回来吧，随爷一道回京。”
方玲珑领了旨，又催楚三移步正厅。楚三却磨蹭着叮嘱凰千寻快些回房暖暖身子、让下人多烧几盆银炭等等不一而足。
凰千寻一一点头应了，才刚要走，却见那边山庄管事已带着个面容俊美却阴狠外露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楚三皱了皱眉，一抖手解了自己的大红披袄罩在凰千寻身上，揽着她一直入了后院院门才又匆匆折返，对莫亦檀拱手一揖，道：“不知二殿下莅临寒舍，楚西楼有失远迎，还请二殿下恕罪。”
楚荆山庄情报线遍布天朝，对于堂堂二皇子离京又岂有不知之理？
因而莫亦檀明知他只是惺惺作态，却又碍于形势而不能发作，只淡淡道一句：“楚贤弟太客气了，你我兄弟二人何必讲究这些虚礼？”话虽是对着楚三说的，眼角余光却已斜瞥向后院内一抹脚步轻盈的火红身影。
宽大风帽遮去了那人大半张脸容，披袄直盖过脚面，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大清。
楚三自是不会任由莫亦檀心思在凰千寻身上百转千回，身形虚虚一晃，挡在他面前，恭谨道：“二殿下风尘仆仆而来，在下已备了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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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檀在楚荆山庄停留了十天，十天里，楚三除了每日入夜后与凰千寻百般温存外，白日俱在书房，甚至连莫亦檀要见他都需派人通传、且来去匆匆，一派公事繁忙的样子，全不像以往那般悠闲。
凰千寻在寝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日专心改良先前做给楚三的臂弩，午后按时泡温泉后回房小憩，偶尔扯几张上好的云母笺习字，不过却只临习楚三于十六岁生辰时题的那一句“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待楚三某日午后兴冲冲闯入温泉，抱着她光裸的身子原地转了三、四圈，她知道，要回京城的日子终归还是来了。
楚三像看不透她的心思一般，兴高采烈地收拾行头。凰千寻虽不相信以他的精明会看不出她不愿进京，却又不忍心扫他的兴。
进京前，赵思徒终于赶回洛阳城，一见凰千寻便双膝下跪，端端正正地行了一记大礼，道：“属下在民间数月，见那些村人家贫，辛苦得来的食粮勉强糊口。遇到农忙时节，莫说男儿，便是老父母、妻子、年幼儿女也都一同下地耕种劳作……姑娘当时教训的是，这世上的确无人是生来便当依附旁人的。属下当日因此事冲撞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凰千寻自然不会罚他，却面不改色地受了他的跪，接了他的“属下”二字……
第47章 卷上珠帘总不如1
时值冬日，楚三怕凰千寻路上受了冻，每日只白天赶路，晚上便就近找城镇歇下，直至十二月底方进了京。
高壮宏伟的城楼映入眼幕时，凰千寻竟感觉一阵恍惚，依稀记起去年除夕，百里濯缨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说“现下外面仍乱着，你不要四处乱跑，等着我”，话音犹在耳，那人却又一次忘记了……
偌大京城依旧车水马龙、高门绣户，却因一个承诺的失落而显得格外冰冷。凰千寻裹着厚厚的狐裘，抬手略掀开车帘，车队似正路过一户红墙绿瓦的富贵人家，门楣上洒金的“百里”两字，险些晃疼了她的眼。
“小千若想看京城街景，等到春暖花开了，我陪你慢慢看。”背后蓦地探来只手臂，匀称白皙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借力阖上了车帘。熟悉的气息随后环绕过来，带着楚三独有的霸道。
凰千寻心神颤了颤，竟意外地松了口气，放任自己沉到楚三怀里……
过去的那些年，她照顾聂庭、照顾百里濯缨，所有与他二人相关的事无不亲力亲为。然而聂庭不善言辞，百里濯缨一向对她不闻不问，以致于她直至此时方才知道，当付出的情感有了回应，当她的世界里不再只有自己，当另一人愿意与她并肩而立、承担一切风雨时，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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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接近年关，但京城内气氛却有些压抑。今圣年岁渐高，已很久不理朝事，太子入禁宫辅政，看来身登大宝只是迟早之事。二皇子不死心，暗自埋伏势力，楚三甫一回京城，凳子还没捂热，便被匆匆招入二皇子府。
凰千寻与方玲珑在书房演练西域布防图，比之前楚三伪造的那份又多了几分真实。西域万里黄沙，气候诡异多变，假若找不到水源，布防图也不过是一张空纸。
在沙盘上随手划出几条河道，凰千寻掸了掸指尖沙粒，重新捧起手炉，笑意妍妍道：“大漠中河流随季节变换而改道、转为地下暗河都是常有的事，数千万年亘古不变的事情也有一些……比如黑风暴。”
她言语未尽，精明如方玲珑却已然了悟。倘如他天朝兵士真按这张仿图踏入西域，即便能运气好找到一些水源，也终会因不熟悉地形而死于毁天灭地的黑风暴。
所以说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若他家三爷能将这场战事消湮于无形，那自是百姓的千古福祉，然若不能……
那女子含笑挥手之间已将千百万人的性命捏于掌心，黑如点墨的眼睛里却终免不了泄露出一丝怜悯，全不像府中人传的那样阴狠无情。
最初凰千寻遣散府中女眷时，方玲珑也曾暗自腹诽，却因心思较深而未曾直言不讳。
直至赵思徒被赶了出去的某日午后，他辗转徘徊了数个时辰，终于下定决心挪到她院门外想要求情，却见她正拿了只茱萸香囊，对唐晚笑道：“这是我与三爷重阳节登邙山时自村妇手中买的，说是未出嫁的女儿做些女红攒嫁妆……香囊我留了一个，另一个给了你们家三爷。”
顿时醍醐灌顶！
方玲珑不通武功，因此以凰千寻的耳力，断不会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彼时彼刻说的那番话，无非是晓之以理，提点他不要说不该说的话，三爷已遣走了赵思徒反省，不能再遣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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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三不在府内，凰千寻终于得了自由，不顾唐晚的百般劝阻硬要出府。唐晚无奈，心知以这位姑娘的功夫即便是翻墙出府也不过是寻常人走路一般的小事，事先知会一声也无非是走个过场，只好寻了厚厚的斗篷将人里外里裹好了，与方玲珑一起陪着出了府。
街上年气十足，百姓只要丰衣足食，是不关心谁做皇帝的。灰筒瓦绿琉璃剪边的正阳门内店铺鳞次栉比，吆喝声此起彼伏，另有挑了货架的小贩走街串巷。
凰千寻没走多远，已买了糖栗子、烤红薯、面人、糖画、绿豆糕、炒红果……又在一处买拨浪鼓的摊子前停了下来。方玲珑拎着大大小小的纸包哭笑不得，给唐晚打了个眼色，暗道自家这位女主子精气神比他还足，真不像身中寒毒之人。
天色已近正午，唐晚正想着该找处暖和的地方让凰千寻喝口热茶，又见方玲珑苦不堪言地皱着眉，忙忍笑紧走几步低声道：“姑娘，该用饭了。”
“好。”凰千寻点点头，顺手把那描着年年有余和早生贵子花样的拨浪鼓塞进方玲珑手里，面不改色道：“劳烦你回府后将这个摆在三爷书桌上，告诉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若再不肯给我凰家延续香火，本姑娘就要纳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