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强宋-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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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攻！”
满脸血泥模糊的韩常发出了可以震开秦岭的怒吼，全体金军无不鼓足血气，向宋军发起气势如虹的反击。本来占据优势的泾原军此刻也不得不后退与中军会合，主帅刘锡此时还算冷静，收拢阵型，在弓弩火力的掩护下有秩序的撤离战场。血战一整天的金军也再无力追击，只好任由宋军成建制的撤离，但是宋军营寨中堆积如山的物资已经不可能搬走了，全部成为金军的战利品。
富平之战，这场宋金战史上最大规模的大兵团会战，以金军险胜告终，张浚“中兴当自关陕始”的大计开张不利。少年得志的张浚从天堂跌入地狱，雄心万丈的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会失败，以至于在失败突然来临时彻底崩溃，完全放弃了顽强反击。有人建议张浚依托陕西的地形，发挥陕西军山地作战的优势继续和金军周旋，但是他却将陕西军都撤入四川，将陕西拱手让给了金人。当然，陕西处于金、夏夹击的姿态下，确实是很难防守的，但张浚也有心理素质过低之嫌。富平败后，人心惶惶，许多动摇分子投向金国，造成了陕西军的全面败退。
战后张浚将刘锡免职，又下令斩赵哲，但赵哲不服，据理力争。张浚将气都撒在他身上，将赵哲绑起来用铁棍打烂他的嘴，然后处斩。赵哲这位当过浙东提点刑狱（政法委书记）的政法系统官员，千里迢迢来到陕西参军，虽然失职，但在抗辩的情况下没有经过正当的司法程序就被上司处斩。关于他在战斗中的突然消失，确实有很大疑问，史书已无明载，但从他被斩后的议论来看，张浚的处理确实造成了一些冤情。而为了平人愤，张浚表扬了泾原军的突出表现，并以此居功于曲端。但是曲端这人性格缺陷也很明显，持才傲物，几乎得罪了身边所有的人。当初正是曲端图谋杀死宣抚使王庶，才使张浚来到陕西，现在王庶、吴玠等仇人纷纷站出来指控“曲端必反”。而他本人的一首“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也被说成是影射高宗，再加上他的一些泾原军旧部投降金军，数罪并罚，投入大狱。张浚故意任曲端的仇人康随为提点夔路刑狱，将曲端害死在狱中，年仅41岁。后来张浚被秦桧排挤罢相，曲端才追复为宣州观察使，谥壮愍。
在张浚放弃抗争的情况下，刘子羽主动请缨赶回秦州，重新召集诸路军，一时竟聚集起十余万部众。陕西军的主力仍在，但富平溃败和张浚对赵哲和曲端的不当处理引起了人心的很大涣散。环庆路统制官慕容洧本是世袭蕃将，害怕受罚，带部曲投向金国。慕容洧开了这个口子后又有张中彦、张中孚、赵彬和李彦琦等将吏投金，这些人后来都成为金国占领陕西的骨干。留守的熙河路副总管刘惟辅为了焚烧囤积的军粮被金军捕获，不屈而死，留守的刘锜也被迫撤入四川。随后陕西六路全部被金军占领，虽然此后两军仍反复争夺，但宋军的稳定防线已经后退至秦岭、渭水，防卫蜀中四路，陕西只能算是一个不稳定前沿，而不再是宋帝国的稳定国土。
尽管南宋的主力部队御营军、神武军实际上也是以北宋陕西军为班底组建的，但由于南宋的主要阵地已经转移到四川和江淮，陕西不再是唯一的军事重镇，陕西六路军分解到了南宋诸军中，陕西军这个名称实际上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西军，这支部队曾经承载着宋人太多的光荣与梦想，国人都将再现汉唐天威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他也通过百年浴血奋战离伟大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却不料突然从顶峰坠落谷底，无数忠直的将士在历史巨变面前无比惊愕。
当最后一名西军将士踏入四川界内时，回首这片英雄的黄土，一抹如血的残阳掠过冰冷的陕西界碑，无数历史画面浮现脑海，这些钢铁铸就的关中汉子们，再也难忍，泪雨磅礴。
正是：
君不见，旱海中，黄沙映血旌节红。
君不见，贺兰旁，碧血横空浩气长。
曹玮全师三都谷，十万胡尘一战空。
夏竦韩琦范仲淹，文人策马战枭雄。
李宪挥军入天都，王韶提兵伏青唐。
元丰五路绝戈壁，浴血百万好儿郎。
章楶庭中签号令，梁后抛衣不能亡。
童王贪功灭契丹，壮士东去逞凶强。
靖康之耻因谁过，西军不能保故乡。
富平一溃别陕西，点点白浪入长江。
力保四川的吴家兄弟
力保四川的吴家兄弟
富平之战宋军虽然全线溃败，但由于金军伤亡更大，不敢追击，所以损失并不大，陕西军的精华犹在，如果能够和西夏交好，应该可以继续抵抗金军。但由于张浚的慌乱，宋军完全放弃了关中平原，而金军也会得陇望蜀，继续往四川进发，所幸的是建炎四年金国本身也是多事之秋。九月，名将娄室病卒，赠泰宁军节度使、侍中，后又赠开府仪同三司、金源郡王，配飨太宗庙庭。娄室从金太祖起兵，一直作为西路军的先锋主力，击败西夏援辽部队，生擒辽天祚帝，又在富平之战中带病出征并立下奇功，无愧为金帝国早期的一流名将。
同年底，金帝国谙班勃极烈完颜斜也病薨。按女直部祖制，兄终弟及，斜也作为金太祖、金太宗之弟，一直是金帝国的皇储，并亲任都元帅，名义上总揽军权。但现在他先于金太宗去世，就引发了皇储之争。按理金太宗应该传回金太祖的儿子，但现在金帝国已经接触了汉式帝国结构，金太宗就想以汉制传给自己的儿子。金帝国此时的情况和宋帝国初年如出一辙，宋太祖崩后传位给弟弟宋太宗，并且立幼弟赵光美为皇储，并承诺光美崩后传回给太祖的儿子。但是光美先于太宗去世，而太宗也没有按承诺传回给太祖的儿子，而是按汉式帝国的传统方式父子相承，野史中的八贤王就是未能继位的太祖子孙。但是宋太宗夺取太祖系的皇位一直遭到诟病，而金太宗的相貌据说和宋太祖很像，所以盛传是宋太祖转世，来夺回江山，宋高宗甚至因此找了一位宋太祖的后代继承他的皇位，以示将社稷还给太祖系。当然，这和靖康之难中高宗的近亲都被金人掳走有关，不过金帝国的太祖系却找到一个很好的理论依据，强烈要求太宗将帝位传回太祖系。
太祖系实力本身很强，虽然太祖嫡长子绳果（汉名宗峻）、二太子斡离不（宗望）都早亡，但兀朮（宗弼）、讹里朵（宗辅）、阿鲁补（宗敏）、斡本（宗干）、讹鲁观（宗隽）等实力也很强，撒改系势力的粘罕（宗翰）和异姓完颜系势力的完颜希尹（非皇室，只是姓完颜，但希尹创立女真文字，是金国最重要的文官）也支持太祖系。最后拖延两年，终于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立金太祖嫡长子完颜绳果的长子完颜合剌（汉名亶）为谙班勃极烈，暂时解决了继位的争端。但各派势力并未就此消停，之后他们还会激烈斗争，这也是封建部落制政权难以避免的情况。
为了确立皇储的问题，富平之战后不久讹里朵就匆匆赶回上京，但金军新的精神领袖兀朮留在陕西，准备继续进攻四川。按照金军现在的势头，如果攻取四川，沿江淮布防的南宋将失去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和上游战略屏障，金军采取晋朝合围灭东吴的办法，彻底灭亡南宋胜算很大。所以现在坚守四川将成为南宋的生死之战，这个历史重任就落在了吴玠身上。
绍兴元年（金天会九年，西元1131年），挞懒在东线的攻势遭到大败，自己的儿子也在战斗中被俘，金军要求西线的兀朮加强攻势，立即进攻四川。此时的宋军士气异常低落，他们能抵抗处于上升势头的金军吗？
当时的宋军普遍认为应该退守汉中以保卫入蜀的通道，但负责断后的吴玠却认为应该保大散关、和尚原。大散关在今陕西宝鸡西南20千米左右，是整个秦岭山脉相对易于通过的地方，号称“川陕咽喉”，宝成铁路、川陕公路均从此通过。和尚原则是大散关以东的一片小平原，可以作为战场。吴玠认为只要占据此处，金军则不敢越过他进入四川，以免被断绝后路，这才是保蜀的办法。于是吴玠收拢散兵，在大散关、和尚原修葺营砦，准备死守。五月，金太宗从侄没立出凤翔，别将乌鲁、折合出阶州（今甘肃武都）、成州（今甘肃成县），合数万骑，会攻和尚原。事实上吴玠手下只有数千临时收拢的散兵，在投金的大潮中，这支部队中也有很多人准备挟持吴玠兄弟投金。后来事情泄露，但吴玠也没有追查，而是聚集众将歃血为盟，晓以大义，指出此战关系到国家民族的危急存亡。将士们听到他的演说无不感泣，纷纷表示愿意追随他死战报国。凤翔的百姓也纷纷向吴玠军输送粮草物资，金军用了很多办法仍屡禁不止。
乌鲁、折合先到和尚原，吴玠首先占据了山路险要，金军战马不能行，于是弃马步战，结果被大败，又遇到大风雨，只好退去。没立军随后赶到箭筈关，又被吴玠部将杨政击退，两军始终未能会合，最后只能退兵，宋军士气大振。
女真人自起兵反辽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吴玠这样的克星，非常恼怒，立志要击败他。兀朮点集各路兵马共十万大军，在宝鸡造浮桥渡过渭水，结连珠营，连绵数百里。虽然这一次金军势头更大，但宋军却毫无畏惧，在和尚原列开大阵御敌。吴玠选强弓劲弩排成一种轮番射击的“驻队矢”弩阵，这种弩阵以弩兵转换位置轮番射击，大大节约上弦的时间，火力连续而密集，可能是后世明太宗的永乐枪阵和腓特烈大帝的普鲁士线形枪阵的前身。而且这一次宋军可能使用了神臂弓的改进型：更强大轻便的破虏弓。金军铁骑虽强，但也难敌这种强大火力，稍有退却。吴玠抓住战机，以奇兵侧击，金军顿时大溃。吴玠又派兵袭取金军粮道，兀朮陷入困境。吴玠料到兀朮受不了困将要退去，又在其归途的神坌砦设伏。果然三天后金军由此退兵，遭到宋军伏击，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吴玠又遣兵夜袭，兀朮苦不堪言，星夜逃遁。金军强行冲过宋军数里长的射击区域，死伤无数。兀朮的大纛被夺，背上中两箭，仅以身免。不过他不是一个人逃脱的，那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黑暗中兀朮听到有人在呼喊捉拿大胡子主帅，曹操灵魂附体，立即割掉胡须，飞马逃脱。
和尚原之战，吴玠以数千士气低落的散兵，大败十余万精锐金军，击杀敌军数万，俘获数千，将四太子金兀朮的合扎亲军打得只剩寥寥数人，还差点射杀其本人。张浚授予39岁的吴玠为镇西军节度使、宣抚使司都统制，吴璘为康州团练使、泾原路马步军副都总管。而战役中粘罕的女婿娄堇、侄子不露等大将均被生擒，金国以“啼哭郎君”撒离喝为陕西经略使，开始了与吴家兄弟十余年的恩怨缠绵。
绍兴二年底，撒离喝开始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