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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色事天下-第14部分

小说: 色事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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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颀行十三,年二十岁,正到了承封爵位开牙建府的年纪。而三年前庄静夫人去时,他因未能及时赶回宫中见母妃最后一面,便立誓为母守孝五年,其间不承爵位,不立家室,不出子嗣。从前还好说,他尚未及加冠,住在宫里并不算不合礼数。这一年论理他也是到了出宫立府的年纪,只是元颀却道是自己孝期未满,不受爵位,也便不应出宫另立新府,大兴土木。皇帝为此事本还头痛了一阵。前些日子元颀剿灭风刀堂孽党立下大功,皇帝本想着先赐下府邸,循序渐进,兴许便可将他送出宫去。而几日前,不知为何他却忽然来请旨说要迁入新府,皇帝自是欣然应允。是以,乔迁的良辰吉日,便择在了这一日。
琼瑶早有耳闻此事,只是因不知真假,便也并没太放在心上。今日同洛瑕一道亲耳听见了羽林卫护送出宫的锣鼓声,始知此事原是当真,教洛瑕听见,心中更是后悔不迭。
洛瑕这几日开怀和缓许多,同元颀必然有着莫大的干系。琼瑶亲眼见她如何救下元颀,如何为他治伤,二人居于同一屋檐下近十日,若说没得一点牵绊,她却是不信的。后来元颀不知为何突然莫名离开,琼瑶虽不解个中缘由,却也大约猜想得到多少是因了洛瑕。
而洛瑕,虽明着没说什么,只是她道的那一声好,却又含了多少分的真心?琼瑶自随她入宫以来,几乎是日日伺候在她身边,即便因着慕家和慕心绮的关系,同洛瑕之间多少是有所保留,只是琼瑶倒的确是依着慕晟的吩咐,尽心尽力地辅佐于她。琼瑶从来都忠于慕府,慕晟的命令便是她倾尽全力要做的事,故而即便是后来洛瑕禁足消沉,失了斗志,裹足不前,只要慕晟不曾吩咐,她便永远是一心一意侍奉于洛瑕的她的忠实臂膀,全力襄助于她。
“琼瑶。”
“是,小主,奴婢在。”琼瑶沉了声,稳稳扶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
“皇子们另立新府之后,除非奉诏,或是年节,便不大会再入宫了罢?”
洛瑕的声音极温和,全然听不出任何一丝异样,仿佛她只是随口这样一问,而问过了,也便罢了,此后若不再提,她也很难会想起今天自己也曾问过这样的一句话。
“回小主,依例是的。这条规矩,待亲王郡王们要严厉些,若是如十三皇子这样还未封爵的,或许也留着余地呢。”
洛瑕知道她是在指元颀,心底忽地却是一凉。
那一日琼琚激了她,她却没法说出什么来,于是醉了酒。他在此时出现在她身边,她醉得实在有些厉害,将心里许久不曾说出过的话几乎毫无保留地全说给了他听,几乎忘了形时才终于清醒过来一瞬,才住了口。洛瑕自己心里也不是不明白,这样的漏洞,她自知圆不了,索性自己说破了一笔带过。而元颀,看着不再说什么,可她又怎会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她?身为皇帝妃嫔,却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曾心属旁人——还是在他面前。
对她那一回的痴愚,洛瑕现下想起,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她也当真是太傻,元颀是什么人,哪里容得她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可笑她自己挖了陷阱给自己,自己却还浑然不觉地跳了进去,真真是愚蠢到极点!
无怪她成了慕心绮手中的弃子,无怪琼琚视她不屑一顾,无怪元颀也……
“即便如今不封爵,待十三皇子一出孝期,以他的资质,少说也当是个亲王,到时哪里还有留着余地的道理?规矩,到底是约束人的规矩。”
这话一出口,洛瑕便已暗暗惊心自己言语中不自觉流露出的些微伤神之意——本是不应的,她一向自恃有自知之明,她自己身份几何,元颀又是何等的天家贵胄,她从来都是清楚晓得的。然而即便晓得,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这倒真真是……痴妄之极了!
洛瑕悄无声息地狠攥住自己手腕,竭力将自己的声音控制得同平时无二:“我是在禁足之中,且咱们宫里同十三皇子一向没甚来往的,此番十三皇子乔迁之喜,若是不送贺礼,也无妨的罢?”
琼瑶最是稳重不过,此时察言观色,听洛瑕将“一向没甚来往”几个字咬得极重,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话头道:“小主思虑的也是,虽则说起来是不大合礼数的,不过小主是新近入宫的妃嫔,同十三殿下素未谋面亦是理所应当。再则小主已被禁绝了同宫外一切来往,即便不知此事也没甚奇怪的。更何况……这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同于好几日来对她一味的周到听从,这一刻的琼瑶,仿佛又变回了洛瑕初入宫时辅佐在她身边的那一个慕晟亲自选给她的左膀右臂,为她探听一切有用的讯息,思她所思,想她所想。
“你说。”
“几日前奴婢曾同小主提及先头去了的庄静夫人武氏,便是十三皇子的生母,小主可还记得?”见她颔首,琼瑶便道,“当日奴婢不愿多说,除却是想着小主心烦,听了这些同自己没多大干系的琐碎事,会觉着不快,另外一则原因,也实在是奴婢对此事知之不多。”
琼瑶虽这样说了,洛瑕却不觉着有多么可信。慕晟亲自选给她要她带着身边帮衬的人,若是不知详情,怎会随随便便同她开口提及此事?一月多相处下来,凭她对琼瑶的了解,自然晓得她不是这等心里存不住话之人。
她虽心里这样想,却并不表露出来,听琼瑶将因由娓娓道来:
“抚远将军武彧同赵姬之父,兵部尚书赵中奇大人是战场上一同打拼起来的生死弟兄,后来入仕之后,两家来往一向密切,庄静夫人更是赵姬长姐的手帕交,同入宫前同赵姬也曾是闺中密友。庄静夫人于承平九年入宫,自采女、选侍之位后封常在,封嫔时皇上赐号为‘静’。承平十一年因有孕封婕妤,生产后又晋贵嫔。诞下十三皇子后不久,赵姬选秀入宫。庄静夫人本也颇受宠幸,赵姬得宠后,却还要逊色于其几分。”
“你是说,庄静夫人殒命,同赵姬有关?”
“小主此番猜错了。赵姬入宫后,同庄静夫人极为交好,二人一路扶持,说是亲生的姐妹也不过如此了……小主也晓得,后宫里的姐妹之情有多难得。”琼瑶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拿眼觑着她,见洛瑕神色分毫未变,又道,“赵姬入宫两年时怀了身孕,她有孕不能侍寝时,每每也荐了皇上到庄静夫人宫里。赵姬临盆时,庄静夫人处正巧有了消息,说是已有孕近三月了。只是因开头时太医都聚在赵姬宫里,庄静夫人自己又不晓得,是以胎气较寻常要弱了许多。原本庄静夫人自产下十三皇子后身子便不大好,这一回太医乃至皇上都是不赞同保胎的,是夫人自己执意要生下。果不其然后来到了六个月上,当时正在年关上,宫中除夕宴饮,庄静夫人早些时候受了寒气,除夕那日多吃了两碗酒酿,当夜便觉着腹中作痛。只是念着是正月里,不愿兴师动众地去请太医,这般拖了几日,龙胎到底是没保住,小产了。”
“听你这样说,庄静夫人倒是个可怜人。只是我却听说凝晖帝姬是十三皇子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应当亦是庄静夫人所出才是。”洛瑕思索一阵,想起从前教习嬷嬷同她提到过宫中的皇子帝姬。皇帝于子嗣上算是不薄,皇子前后得了十七位,虽则如今只得八个余下,还不及个中一半,却也算不得少了。而帝姬,却是统共只得一个的金贵人儿,这唯一的一位帝姬,封号为“凝晖”的,正是十三皇子元颀的亲妹。
“确是如此。自十七年前皇上开始苦心钻研炼丹修道之术时,便极少踏足后宫了,一年也只得寥寥数次。听闻五年前,有一回不知是怎地,皇上竟看上了皇后宫里一位早已年过三十、也没甚姿色的教引姑姑,封了常在,很是宠幸了一段时日,还教那位姑姑怀上了龙胎。那位姑姑倒是好运气,一举得男,便是如今的十七皇子了。只可惜那位姑姑得宠时风头太过,还没出月子,便被一碗不知是谁送来的安胎药毒害了。再后来庄静夫人重新获宠,不多时便有了身孕。庄静夫人此回已是三十有五的年纪,大龄生产已是不易,且孕期内却被人下了同之前那位姑姑一模一样的毒,所幸带毒的茶水她只喝了一口,中毒不深,尽管如此还是大病一场,九个月上早产下凝晖帝姬,之后便撒手人寰。”
“因庄静夫人去得辛苦,皇上便少不得对她留下的一双儿女多加照拂。凝晖帝姬当时尚在襁褓之中,又贵为金枝玉叶,自是不必说的,十三皇子天资过人,文武兼修,自元服礼后曾到军营之中历练,年纪轻轻便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这样的贵重身份,放在几位皇子中,也只得已封了宁王的六皇子可与之相较。然而比之为并不多么受宠的祝贤妃所出的宁王,少说因着同庄静夫人生前的几分情谊的缘故,皇上待十三皇子……更是有意栽培。”
这些宫闱秘辛,洛瑕是头回听闻。她从前只知元颀出身贵胄,在宫中地位非凡,然而到底还是她探听得少了,竟不知元颀原来如此受皇帝重视。琼瑶这样说,已是足够明白,这样前程似锦的皇子,她一介几近失宠的妃嫔,怎么能够与之权衡?若她小心恪守着自己本分,同他保持距离,倒也罢了,可一旦二人深交为六宫所觉察,再传到皇帝耳中,莫说洛瑕如今恩宠不复,即便她还是初入宫时那个扶摇直上令六宫侧目的新晋宠妃,与皇帝着意栽培的元颀相比孰轻孰重,便是皇帝一时昏了头看不清明,可前朝的言官又怎会坐视她以区区妃嫔之身迷了皇帝的眼去,又带累的十三皇子名声受损?
皇帝是元周的皇帝,元颀更是朝野内外备受瞩目的十三皇子,而她,又算得什么?一个失宠的妃嫔。论门第,她不过是顶着慕家远房表小姐的名头;论位份,不过区区六品常在;论子嗣,她连侍寝都不曾,又哪里来的孩子?
这宫里,洛瑕是真真,毫无所凭!
洛瑕静默半晌,再抬起头来时却是一脸清和浅笑:“琼瑶,你说的是。十三皇子同我,到底是云泥之别。且不论我同他相交是否高攀,总归,他有似锦前程,我却不过是这宫里要将年华虚耗在勾心斗角之中的无数女子之一。我虽同他相交不深,却也委实不能毁了他。”
她吸了口气,长声叹道:“……这贺礼,不送也好。”
琼瑶轻声一笑,颔首:“小主到底是聪慧,不枉公子……”
洛瑕听到这里,唇边的笑意凉了几分,一手掠了掠鬓角,道:“你家公子的厚望,我怕是终究要辜负了。振兴慕府的大业得成之前,若我一日在这宫里送了命,你务必记得回禀你家公子,便说我没有用……对不住他的期许。”
这样的话令人听了都心底生寒,可洛瑕说来,却轻巧得如同闲话家常一般。就仿佛她只是随口交代琼瑶一句琐碎小事,末了,还白嘱咐她一句务必如何如何云云。听着是无关紧要,可她轻易出口的内容,却是关乎了她的生死。
不过自然,她也不会让自己这样轻易的便送了命。洛瑕总还留有一分归去的执念,不过三年而已,辛卯归期,她不信自己是真的挨不到。这后宫即使是龙潭虎穴,却也总有人能活得下来。这元周后宫的赢家——哪怕只是这三年的赢家——却又为何,不能是她?
“小主别这样看轻了自己。在这后宫里,不论旁的人如何轻贱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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