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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十方策-第2部分

小说: 十方策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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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当初留燕诩在宫中抚养是为了安抚太后,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燕诩是作为质子留在翼城的。就算睿王表现得再顺从,毕竟是半途夺了别人的天下,今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也许是对兄长心怀愧疚,今上对这位侄子倒是真心实意地栽培。燕诩自小聪慧过人,别人读三天才弄懂的书,他只需一个时辰,且过目不忘。随着年岁渐长,他的天赋愈加耀眼,敏而好学,才兼文武。在今上授意下,他曾带着几名属下假扮商人,潜入郑、梁、魏生活了两年,对三国形势了如指掌。获封兵马统帅后,不到一年便将郑国拿下,这次又出奇策,收复梁国。
  袁牧怔怔看着燕诩逐渐远去的背影,这位睿王府的世子爷是个冷人儿,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袁牧早就习惯了。只是,收复三国失地一雪前耻,不单是先帝和今上的心愿,更是晋人最大的期盼,如今郑、梁两地已收复,举国欢腾,他身为陛下御前亲封的兵马统帅,在得知晋军大捷的消息后,依旧是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未免太……漫不经心了点。
  晋、梁这一战,燕诩亲自带兵将梁国最难攻克的五座城池攻下,眼看大捷在望,众人只等着他带兵将梁国残余势力扫平,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受赏,他却提前回翼城了,只让部下将领继续南下。
  表面上看,燕诩不争功劳,低调隐忍,行事确实符合一名身份尴尬的番王质子,然而,袁牧总觉得这位世子的心思似一泓深潭,深不可测。在他看来,燕诩的与世无争,其实更像是对这些功劳的不屑一顾。
  只是,如果连这样的不世之功也不屑一顾,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放在心上?
  袁牧看了一眼酒盏中自己的倒影,再看看那即将消失的修长背影,不由哀叹一声。上天何其不公,不但给了燕诩睿智的头脑,还不吝啬赐给他一副好皮囊,世人只要一提起这位睿王府的世子,总会伴随着音容兼美、凤表龙姿等赞美之词。而自己呢,虽然也有显赫的家世,可文不成武不就,相貌平平,难怪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华媖看不上他。
  他偷偷朝华媖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她正看着燕诩离去的方向,满脸失望之色,他心里难过了一下,随即想起燕诩方才的言下之意,陛下论功行赏时,袁家将在有功之臣的名单上占一席之位,又不免喜不自胜。
  而这边厢,因燕诩离席而失望的华媖,已没了继续玩乐的兴趣,只剩惜月一人兴致不减,又叫了几名宫女陪自己玩,不停将手中箭矢投向三丈开外的箭壶,一旦投中,便兴奋地鼓掌。
  华媖暗自撇了撇嘴,这女人没心没肺似的,一点点小事也高兴成这样,果然是低贱的舞姬出身,没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她的身份再卑微,也能得到燕诩的宠爱,自己虽有高贵的血统,可燕诩却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华媖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低谷,闷闷地将手中的残酒喝下。
  有宫人报太子到,众人忙起身行礼。太子燕旻已换了一身便服,天青色的绵袍,腰束白玉带,脚蹬云头履,不知因何事高兴,略带稚气的脸上一扫白日的阴鸷,嘴角含笑让众人免礼,夜幕下看着倒有几分傲人风仪。
  众人见惯了他的专横跋扈,此时他这番平易近人的模样,倒教人有点不知所措,个个心底暗自诧异。
  华媖笑着道:“太子殿下怎么现在才来?”
  太子落坐,兴趣盎然地看了一眼架子上烤着的黄羚,“我担心那只黄羚太小,不够吃,刚才又去猎了几只兔子。”
  袁牧呵呵一笑,讨好道:“殿下想得周到。”
  燕旻挥了挥手,一旁伺候的两名内侍便熟练地将几只剥了皮毛的兔子用竹子穿好,放到炉子上烤。
  袁牧见太子心情不错,便和几名作伴的宗室子弟一道与他行酒令作乐,一边饮酒一边等黄羚烤熟。
  燕诩不在,华媖又不愿陪自己玩,惜月有些百无聊赖。一名小内侍神色匆匆跑入院中,四处张望了一下,朝惜月走去,待走近了,却站在一旁踌躇,似有为难事。
  惜月看了他一眼,不耐道:“何事?”
  小内侍脸现惶恐,低声道:“回月姬,您带来的那三只兔子,不知为何,不……不见了。”
  惜月一惊,厉声道:“不见了?胡说,我来之前还喂过它们,一定是你偷懒没看好,又让它们跑出来了。给你半个时辰,若找不回来,明天将你扔进兽笼,和那些侍卫一起喂狼。”
  小内侍后脊顿时升起一股寒意,惊慌道:“奴婢不敢偷懒,刚才不过去是用膳,回来就发现不见了,整个行宫找遍了也没有……”
  啪地一声,惜月将手中酒盏扔到小内侍脸上,正要发作,脑中猛然醒觉,扭头望向正烤着肉的炉子,烤的正是刚才太子燕旻刚才带来的兔子,一只、两只、三只……
  燕旻正端着酒盏,见惜月朝他望来,得意地朝她举了举杯,“这兔子肉快好了,一会儿可别跟我客气。”
  惜月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股怒火瞬间窜上心头,那三只兔子是燕诩见她在宫中苦闷,特意送她解闷的,她非常喜欢,这次来萧山行宫便特意带上。她又恼又恨,怒视燕旻道:“你……你还我兔子!那是世子送我的!”
  燕旻挑了挑眉,一脸无辜,“那三只兔子身上又没标记,我哪知道它们是你的?亏我一片苦心,怕大伙儿吃不饱,特意寻了来让大伙儿解馋。”
  场中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太子方才还说兔子是他猎的,却原来是睿王世子舞姬养的宠物,且看他那模样,还是故意为之。
  惜月怒目圆瞪,“你……你是故意的!你早上狩猎输了给我,故意杀我的兔子报复!”
  在场众人皆感头痛,这一看就是太子心中不痛快,故意寻事的,可那又如何?他毕竟是太子,明摆着欺压人,也无人奈何得了他。若是别人,这哑巴亏吞进肚子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位睿王府的舞姬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又颇得世子燕诩宠爱,一向也是个无法无天的,说话全无顾忌。
  燕旻被当场说中心事,难得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哈哈大笑,“咦,你这呆瓜反应倒快。不错,是我故意烤了你的兔子,那又如何?本宫就是喜欢吃烤兔子,尤其喜欢吃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的呆瓜养的兔子。”
  “你……”惜月咬着唇,气得浑身发抖,眸子的怒火几欲喷出。
  华媖暗道不好,惜月自从三年前出现在燕诩身边,便是舞姬的身份,众人除了知道她叫惜月,擅长跳舞,此外对她一无所知。别说别人,就连惜月自己,也对三年前的事情一无所知。据说她曾大病一场,醒来后便失去了记忆。
  惜月最恨的事情,便是别人拿她的病说事,而这位大晋太子不知为何,和她就像前世有仇,每次见面总是明嘲暗讽。
  华媖低声朝身后宫人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世子过来!”

☆、第3章 记忆

  惜月腾地起身,跑到烤肉的架子前,将一只烤得半熟的兔子从架子上扔到地上,提起裙脚用力踩去,“叫你吃!叫你吃!叫你吃!”
  燕旻脸色一变,顿时怒不可遏,“你敢!”
  燕旻拍案而起也冲了过去,惜月此时刚拿过第二只烤兔的烤架,正要往地上扔,燕旻则一把抓住她的手,“大胆!你竟敢忤逆本宫?本宫就是要吃了这三只兔子……”
  “你休想!”
  惜月一用力便甩开燕旻的手,燕旻本就身子瘦弱,手无缚鸡之力,被她一甩,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大怒后又飞快起身,叫嚷着扑向惜月,要夺她手烤兔。
  场中众人顿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劝阻。华媖跺了跺脚,也慌忙跑了过去,她心里虽不喜欢惜月,可是燕诩曾拜托过她,请她多多看顾她,眼下燕诩不在,她总不能看着她闯祸。
  华媖抱住惜月往后拉,“惜月,你疯了不成?竟对太子无礼,快住手……”
  袁牧等世家子也拼命拉着太子,推搡间,烤兔子自惜月手中脱落,众人身上顿时粘了不少油渍,狼狈不堪。
  正喧闹着,便听一声斥喝,“惜月,住手!”
  声音不大,却极具震慑力。他斥喝的虽是惜月,但包括太子在内的众人不约而同住了手。
  月华清冷,那个由远及近缓缓而行的人更冷,俊美的脸庞在溶溶月色下冰清水冷,清冽的眸子似注视着场中每一个人,却又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可这一眼,却似冬雪寒霜,让人无端心头一寒。
  一见到燕诩,惜月眸中便蓄满委屈的泪,“瑾云,太子他……”
  她想说太子故意杀了他送她的兔子,还烤了让大家吃,可燕诩却沉声打断她,“闭嘴。竟敢冲撞太子,还不向太子赔罪?”
  惜月一怔,她虽不通人情世故,却也知道太子是她惹不起的,尤其是燕诩曾一再告诫她,他在翼城身份尴尬,万不能和太子起冲突。她方才一时意气,确实太过鲁莽。可明明是太子不对,眼下却要她主动赔罪,她嗫嚅了几下,却是说不出口。
  院中一时鸦雀无声,众人只觉冷汗涔涔,正愁不知如何收场。
  太子终究对这位堂兄有几分忌讳,整了整微乱的衣衫便道:“罢了,我也不是那无理取闹的人,她既是瑾云的人,我又岂会与她计较?此事就算了。”
  明明是他故意挑衅在先,如今还要作出一副宽宏大度的姿态来,如果可以,惜月真想撕掉他那张贱嘴。可此时,她也只能按捺着心头怒火,低着脑袋站到燕诩身旁。
  燕诩朝太子一揖,态度恭谨,语气亦无丝毫波澜,“太子宽宏,是瑾云管教不力,惜月心窍不全,还请太子莫与她计较。若太子喜欢吃兔肉,我明日再让人送几只到太子处。”
  燕旻讪讪别过脸,清了清嗓子道:“不必了,这么一闹,现在听到兔子两字便脑壳儿痛。明日还要早起,我先回去了。”他摆摆手,便自行离去了。
  太子一走,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可也没了再继续行乐的兴趣,纷纷行礼离去。
  待众人散去,院中只剩了燕诩和惜月两人。惜月绞着袖子,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尤其他方才那句心窍不全更是让人伤心。
  她低声道:“是太子先挑起的事端……”
  燕诩负手而立,冷冷看着她,看得她心头慌乱,垂下脑袋不敢做声。
  半晌,燕诩轻叹一声,才道:“瞧瞧你的模样,成何体统,还不回去?”
  惜月看了看自己身上,裙裾上满是油渍,还散发着烤肉的余香,她顿感窘迫,燕诩一向喜欢洁净,她这般模样,简直不堪入目。她顾不上委屈,匆匆应了一声转身便跑。
  伺候的宫女放好热水便退下了,浴房里水汽蒸腾,大而圆的浴盆里撒了梅花瓣,发出淡淡的梅香。
  温热的水包围着身体,寒意和疲惫尽消,惜月将脑袋枕在木盆边缘,两手轻轻划拉,将水泼到身上。片刻后,她抬起左手,望着手腕上那道突兀的疤痕怔怔出神,燕旻的话再次在脑中响起,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的呆瓜……
  她确实不记得三年以前的所有事了。
  她脑中最早的记忆,是某一日醒来时,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陌生的宫殿,陌生的厢房,陌生的床,床边站着几个陌生的宫女……随即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些宫女跪倒在地,她的心里顿时一阵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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