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电子书 > 科幻恐怖电子书 > 国家机密 >

第8部分

国家机密-第8部分

小说: 国家机密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是梦啊?看不见,摸不着,饿了不能充饥,冷了不能挡寒,做多了还影响第二天的革命工作呢。偏偏小六子的梦就不一样!自己儿子小六子的梦能换来房子,自己儿子小六子的梦能换到白糖,自己儿子小六子的梦能换到肉票,自己儿子小六子的梦能换到布票,自己儿子小六子的梦能换来电话,自己儿子小六子的梦能换来所有邻居羡慕的目光……总之,小六子的梦不仅能充饥和挡寒,简直是——嘿,怎么说呢,王师傅没法形容儿子的梦了,小六子的梦简直就是一只不用喂食却永远下蛋的老母鸡。对了,小六子的梦还能每天换一个鸡蛋呢——你说,这不是奇迹是什么啊?!
  小六子是奇迹的创造者,而自己就是创造者的父亲、老子、爸爸和爹啊!闻着身上浓重的烟味和洗不掉的机油味,王师傅心里充满了进一步当家做主的骄傲和自豪。
  王师傅决定“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说干就干,王师傅亲自张罗了一顿饺子。两斤猪肉,一斤牛肉,只掺了一丁点儿的白菜——还是雪白的菜心儿。这样,就能保证每个馅儿都是圆滚滚的,每个丸儿都是油汪汪的。王师傅的意思是敞开肚子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而且是关门关窗地吃。
  在老街上——现在说是向阳街了,老邻老居们处得亲切和睦。除了春节,谁家若是改善点生活比如包饺子什么的,饺子出锅后,总要先打上热乎乎的一碗或几碗,给平日相处不错的人家送去。这几乎是这里的一种习惯甚至风俗了。但是这一回,王师傅决定关门关窗、同时也是关上灯地悄悄地吃。王师傅不是一个抠门的人,王师傅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他有比吃饺子更重要的事情。
  窗外的月光比较好地照着屋里,照着桌子上一盘盘刚出锅的饺子。饺子热气腾腾,与月光交相辉映。桂珍去门口打毛衣了,说是去放哨,但是王师傅知道她是想省下一口——女人家嘛。王师傅本想叮嘱几句什么,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时候的语言是多余的了,因为,此时儿子们已经争先恐后风卷残云了,先是唇舌运动的吧唧吧唧声,后来便是此起彼伏遥相呼应的幸福嗝声。
  第二天早晨,王师傅依次把儿子叫到自己屋里,分头询问。
  王师傅先是问老大:“昨晚都做什么梦啦?”
  老大说:“我做梦吃饺子了。”
  王师傅问:“还有什么?”
  老大想了想,说:“就是吃饺子啊,三鲜馅儿呢。”
  王师傅问老二:“昨晚都做什么梦啦?”
  老二说:“我做梦吃包子了。”
  王师傅问:“还有什么?”
  老二想了想,说:“就是吃包子啊,纯肉馅的,直流油儿。”
  王师傅问老三:“昨晚都做什么梦啦?”
  老三说:“我做梦了,但是没有吃饺子和包子。”
  王师傅怀疑他们串通了,问:“还有什么?”
  老三迟疑地说,“我吃的是锅贴,吃了三盘子,还给爸爸妈妈留了一盘呢。”
  王师傅摇摇头,叹口气,问老四:“你呢?”
  老四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没有做吃的梦。”  “嗯呐。”王师傅肯定道。
  老四继续说:“我梦见我去动物园了,整个动物园就我一个人,坐木马,看猴子,看老虎吃小鸡。”
  老五昨晚上把肚子吃坏了,一晚上反复拉稀,到现在肚子还“咕咕噜噜”直叫。王师傅不想再问下去了,但是老五却自觉地走了进来。
  “我梦见台湾解放啦。”老五瞪大着眼睛,“蒋介石做了解放军的俘虏,押到了北京,头上戴着高帽子,胸前挂着大牌子,天天早晨给毛主席打水、抹桌子、擦皮鞋,然后就扛着拖布,去天安门广场打扫卫生,收拾瓜果皮核,进行爱国卫生运动……”
  王师傅听不下去了,他知道小五子是学美术的,会构思和布局,而且撒谎的时候总是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王师傅整不明白了,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王师傅有点后悔昨晚那顿饺子了,有点贪心,有点冒进,用料也太猛。
  轮到小六子了,不知怎么,王师傅竟然有点紧张了。
  小六子站在门槛外面,倚着门框。他不敢进入这间原来属于商老师的屋子,他总觉得屋子里有大灰狼“沙啦沙啦”的声响——类似于舌头舔墙皮的声音。
  “娇娇啊,昨晚你做什么梦啦?”王师傅话一出口,自己就暗自惊奇,怎么突然把小六子叫成娇娇了。
  “我做梦也是吃的。”小六子的地包天儿嗫嚅着,“我梦见家里吃了一顿饺子以后,春节就没钱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别人家都在吃饺子和炸鱼,我们家里却在吃饼子和咸菜……”
  王师傅猛地眼睛一热,嗓子哽住了。
  现在,小六子的睡眠是王家的头等大事了。
  不论什么时间,只要来梦了,只要拿起电话,不用多长时间,向阳街就会传来小汽车清脆明快的刹车声,接着便是“嗡嗡嗡”的倒车声——不是上海轿车就是北京吉普,有一次还来了一辆乌黑锃亮的“红旗”呢。这时候,不论多晚,穿着整齐的小六子便会在家人和邻里目光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开车的司机——有时还是解放军战士呢,就会替小六子打开车门,搀扶着小六子登上小轿车。这种时候,不论是深夜还是凌晨,小刘叔叔都会戴上红袖标主动出勤,一边驱散围观的群众,一边协助小轿车驶出向阳街。小轿车拉着小六子,在深夜或是凌晨的大街上风驰电掣奋勇前进,从侧门进入南湖大院。
  每一次小六子走后,王师傅既有点兴奋难耐,又有点惴惴不安,而且这种喜忧参半的心情,随着小六子的长大日渐加剧了。
  自从于主任宣布了“四项纪律”以后,断断续续的,小六子梦见了内蒙古的地震,梦见了大西南的卫星发射,梦见了新疆的核武器爆炸,梦见了长江的洪水和东南沿海的台风……但是,王师傅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了。
  在王师傅眼里,小六子原来的梦就是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路面平坦,方向正确,但是,现在这条路却慢慢地劈叉儿了。这一年来,小六子好几回梦见大海上面飘白云、蓝天下面开鲜花什么的。更过分的是,他还好几次稀里糊涂地梦见大灰狼小绵羊什么的——这都怪商老师讲的那个破故事。王师傅发现小六子做梦的质量越来越不稳定了,一会儿半成品,一会儿甚至就是次品。好在主流还说的过去——瑕不掩瑜吧,尤其是在海城地震的前一天,小六子一举梦见了好多好多的房子倒塌了,地上流着很多很多的鲜血……果然,第二天就是海城地震了。
  大海和大灰狼是有负领导关怀与厚爱的,蓝天和小绵羊是换不来布票肉票鸡蛋白糖什么的。所以,王师傅在一片比较莺歌燕舞的大好形势下,早已忧心忡忡甚至如焚了,而且元旦刚过,王师傅的这种担忧便成为了现实。
  那是星期一的晚上,街口突然停了一辆北京吉普,车上坐着两个军人,也不说话,只是严肃地坐着。一看车牌子,于主任和王师傅都知道这是接送小六子的车辆,所以这台不期而至的吉普车让他们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将军儿啦,将军儿啦!王师傅心里叫苦不迭。
  几年的接触,于主任已经跟李秘书积累了相当的阶级情谊。他转弯抹角地打探李秘书,首长为什么要派车值班呢?有什么新动向吗?
  李秘书透漏说,首长去北京开了一天会,回来后,就布置这个任务了。
  一月的渤海,北风呼啸,天寒地冻。从星期一开始,每到晚上,这台吉普车总要停在向阳街的街口。于主任知道主要矛盾在哪里,于是他亲自带领区街两级班子,给王师傅家送去了一个猪头、一床新棉被和两麻袋上好的大烟煤。于主任叮嘱王师傅,晚上让小六子烫烫脚,睡前别喝水以免半夜解手,火炕不能太热以免感冒……于主任毕竟是干部,看着猴急猴急的王师傅,他郑重叮嘱道,要学会外松内紧,不能给孩子太多压力,欲速则不达啊!
  抓住了主要矛盾,也不忘次要矛盾。于主任安排小刘每天晚上给车上的战士送去暖水袋,而且每两个小时去换一次热水。
  本来,于主任提升后,按照自己的级别,完全可以调换一处宽敞的房子。但是,因为小六子,为了工作方便,于主任依旧坚守在向阳街挤挤巴巴的破房子里。这几天,于主任一只眼盯着小六子的动静,一只眼更加密切地关注着国家大事:《人民日报》发表毛泽东在1965年的两首诗词《水调歌。重上井冈山》、《念奴娇。鸟儿问答》,焦作至枝城铁路建成通车,两报一刊发表元旦社论《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山东胜利油田化工总厂炼油厂建成投产,故事片《决裂》上演,六名被释人员获准返回台湾,《人民文学》和《诗刊》重新出版……于主任恨不得把《人民日报》的每一个字都翻过来看看。
  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大事,使得徐主任派车过来值班呢。
  自从北京吉普值班之后,于主任晚上也睡不着觉了。深夜,于主任烦乱地翻弄着像文件一样的报纸和像报纸一样的文件,昏昏沉沉地分析国内外局势。他把半导体捧在手里,不断地调拨着频道。一直到天色大亮,吉普车撤走了,于主任才敢放心地迷糊一会儿。
  突然,一种奇特的音乐把他惊醒了,半导体里突然传来了哀乐声……于主任一下子傻住了——敬爱的周总理与世长辞了!
  于主任一看日历:星期四——1976年1月8日。
  怎么小六子一点预兆也没有呢?!
  第十一章
  虽然有于副主任宣布的“四项纪律”,但是王师傅毕竟是小六子的父亲,他能够在日常举止的蛛丝马迹里琢磨和提炼出门道儿来。什么台风地震啦,什么卫星核爆啊,王师傅知道这些都不是首长最希望听到的事情——更不用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大灰狼小绵羊什么的了……红色的电话机摆放在矮柜上面,已经很久没有动用了。这部给王家带来荣耀和自豪的电话,现在却秤砣一样压在王师傅心里。王师傅掐算过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有十个月零十四天没有梦见伟大领袖了——这有点不像话了嘛。
  王师傅又上火了,像前些年一样,又是头疼又是长针眼又是扁桃体发炎又是烂嘴角又是痔疮发作……不仅如此,这回眼睛竟然有点花了,而且经常耳鸣,就像有一只蚊子驻扎在耳朵里一样。
  这天半夜,万籁俱寂,向阳街的人民在正常的睡眠里等待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黎明。就在这时,酣睡中的小六子猛然“哇”地大哭起来。
  九月,秋夜寂静而又清冷,小六子的哭声就像一根铁钉子划过玻璃,尖锐而又锋利。邻邻居居们很快就判断出这是王师傅家里的哭声,而且是小六子的哭声。这哭声就像一根“哧哧”燃烧的引信,谁也不知道它能引爆什么炸药……人们不由得支棱起耳朵,揪心地琢磨着炸弹的内容。
  “哭什么?”王师傅闭着眼睛,问,“吓成这个样子?”
  “做了。”小六子在哭泣的间隙,吭哧了一句。
  “什么样的?”王师傅抬起身子,问,“大的吗?”
  “我能说吗?”小六子还没睁开眼,拖着哭腔嘟囔着,“不是有纪律吗……是个大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