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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锦医卫(全本)-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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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往上游是逆水行舟,速度比顺流而下要慢了许多,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筋疲力尽的船老大和他的弟兄们终于把船驶到了兴国州城外,靠上了始终等在江心的大官船。
几个装成公子爷的小厮,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侍女早回去睡觉去了,他几个还在推杯换盏呢!
江敬笑着命人把这几个西贝货扶进舱中歇息,虽然喝酒吃菜看歌舞不怎么费劲儿,支持整晚还是不轻松的。
秦林带着汪氏去认尸。
刚看到尸体,汪氏就吓得面色煞白,踉踉跄跄的往后退,正好倒进了杜仲的怀里,侧着脸不敢看丈夫的尸身。
“还说不是奸夫淫妇!”陆远志面皮胀得绯红,正义感瞬间爆棚,差一点就喝出戏台上看来的那句“推出狗头铡”了。
“恐怕此事另有隐情!”秦林摇了摇头。
单以主观判断来寻找凶手,无异于缘木求鱼,最后不晓得要酿成多少冤假错案。
就拿这次来说,汪氏见到丈夫的尸身,既没有抚尸痛哭,也没有喊冤叫屈,只是一反常态的朝表弟加奸夫的身边躲,这是否就能说明她是杀夫凶手?
不见得。
若是新死之人,倒也罢了,齐曹已死了大半个月,死后人体携带的细菌等微生物大量繁殖,尸体迅速腐坏,被水浸泡膨胀成一个庞然大物。全身各处空腔和人体组织充满了污浊气体,面部肿得和篮球差不多,嘴唇外翻跟非洲大猩猩有一比,眼睛像乒乓球似的暴突出来,七窍处粘稠污秽的液体流出……
这么可怕的样子,完全和生前判若两人,就算是恩爱夫妻也做不出“抚尸痛哭”这种事情来。
相反,面对这样一具可怖的、散发着令人欲呕的臭气的巨尸,要是哪位影帝竟敢当众表演抚尸痛哭的把戏,秦林倒要百分之百的认定这家伙有问题,毫不犹豫的把他抓起来。
想了想,秦林斟酌道:“如果真是汪氏和杜仲杀害的齐曹,她怎么敢几次三番的去州衙要人、闹事,把这看成贼喊捉贼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
陆远志搓着手冥思苦想,半晌才犹疑道:“方师爷知道我们捞起这具水漂尸的年纪、身材、性别这一点,现在倒是有了解释,因为汪氏去衙门要过人嘛!可方师爷交不出人,咱们把尸首捞起来交给他,却又不要,这就更奇怪了,他不正好拿尸体交给汪氏,堵她的嘴吗?”
看来,只有当面对质这一条路可走了。
汪氏曾说丈夫是被张磊、王胜两个捕快叫走的,之后就不知所终,秦林便带领众人再一次去了州衙。
走到衙门口,太阳刚刚升起,把照壁上公正廉明四个大字映得熠熠生辉,而秦林见了此情此景,只是哧的一声笑。
也不叫两边衙役通传,秦林率众长驱直入。
兴国州知州姓胡,公座上胡大老爷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袍,腰系银钑花腰带,胸前白鹇补子,白白胖胖的一个人,睡眼惺忪,正望着房梁打呵欠。
一个呵欠没打完,看见一群锦衣卫和几个贵公子不经通报就闯到公堂上来,这知州惊得把呵欠吞了回去,大睁着眼睛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锦衣卫百户,为杀害人命、意图破坏朝廷新政之案,特到大人衙门提张磊、王胜两人,与死者遗孀当堂对证!”
秦林说完,陆远志就一拍大腿,暗暗赞道:妙啊,本来锦衣卫不能插手地方普通人命官司,秦哥把事情说的和万历新政挂上勾,锦衣卫就有权查处了嘛。
胡知州圆睁着两只眼睛,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堂进方师爷从后堂转出来,附到胡知州耳边嘀咕了几句,目光朝着秦林阴险的一瞥。
“好个招摇撞骗的家伙!”胡知州厉声喝道:“你既然从湖广千户所调去南京任职,兴国州就轮不着你来管,什么时候过路官儿也可以插手本地的事情了?大明律上有这条吗?还不快走,本官便要参你妄自尊大、目无地方官衙、擅自插手州县公事的不法行为!”
方堂进阴险的笑着,两片老鼠胡须抖了起来,驻外的锦衣卫虽然权势极大,也不过和地方文官分庭抗礼,实权则稍有不如,其实是互相制衡的局面,凭锦衣卫的过路官儿想要压倒本地的从五品知州,这就有所不能了。
江敬、江懋对视一眼,就要替秦林出头。
看到江家三兄妹朝着这边连连冷笑,方堂进心头忽地一惊,知道上了他们的当,干脆横下心,抢在他们开口之前先说道:“本州的锦衣卫小旗马上就带人来了,到时候落下招摇撞骗的罪名,哼哼,传言出去可就不好说了……三千两啊三千两,嘿嘿!”
江家三兄妹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江懋想痛骂这狡猾的师爷,却被大哥江敬拉住了,神色郑重的朝他摇了摇头。
江紫压低了声音:“总督胡宗宪的公子被清官海瑞折辱的事情,三哥都忘了吗?爹爹为‘丁忧夺情’的事情,已惹来天下清流的非议,要是咱们在这个节骨眼上……”
江懋恍然大悟,已有胡宗宪公子被海瑞整治的前车之鉴,他们又确实拿三千两银子说事,本来为了暂时骗过了州衙好去富池镇查访,如果这方堂进真的把这件事拿出来诬陷他们,却也难以辩驳,凭空落下了污名,对方反而沽名卖直,别人还要说他是海瑞第二呢!
难道就奈不何这阴险狡诈的钱谷师爷了吗?


第113章 溺死手套
大堂上相持不下,只等了一会儿,本州驻守的锦衣卫小旗就带着麾下十名校尉,急三火四的赶赴州衙来了。
明朝的州分为直隶州和散州,直隶州由省管辖,行政上相当于府,散州由府管辖,行政上相当于县,但知州都是从五品。兴国州和蕲州同为散州,蕲州因为是荆王开府之地,所以派驻有一个锦衣卫百户所,兴国州就只设小旗。
这小旗姓冯,方堂进方师爷看见他带着人马急匆匆地赶来,登时朝着秦林连连阴笑……无论什么官衙,最恨的莫过于“捞过界”,身为过路官居然插手本地的事情,冯小旗不着急上火才怪呢!
果然,冯小旗明明看见秦林穿着飞鱼服、腰间悬着百户腰牌,也不管不顾,冲着他叫道:“照说你是锦衣卫百户,在下也得叫‘上官’两个字,可你懂不懂规矩,过路官怎么管到本州的事情了?”
方堂进在旁边笑得十分开心,那胡知州也捋着胡须摆出副看笑话的神情,江家三兄妹虽然极想帮忙,又被方堂进拿话逼住了,担心本已为“丁忧夺情”之事招致天下士林非议的父亲因此事再遭清议,只能干着急。
秦林冷笑一声,准备拿石韦压一压对方:“本官原任蕲州百户所总旗,湖广千户所石千户……”
话还没说完,冯小旗就眼睛瞪得溜圆,颤声道:“莫非、莫非长官您是蕲州百户所的秦林秦大人?”
干嘛一副基情四射的表情,嘴都张得可以吞下滚鸡蛋了?秦林莫名其妙的挠挠头,据实以告。
冯小旗立刻推金山倒玉柱下拜,口中高声报着官衔履历:“锦衣卫湖广千户所武昌百户所驻兴国州从七品小旗冯忠孝,见过秦长官!”
磕了三个响头,冯小旗才从地上爬起来,喜滋滋地道:“大人乃是我们锦衣卫出的少年英雄,护卫邓子龙邓老将军,破荆王府大案,啧啧,小的寻思大人乃是何等英雄了得,如今一见果然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真正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呀!”
秦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来这冯小旗竟是他的忠诚粉丝,他在蕲州屡破大案奇案、得到特旨赏授的故事不胫而走,在湖广千户所下辖各百户所都传遍了,而且越传越奇,越传越厉害,越传越夸张,有人不相信便嗤之以鼻,但相信的就把他当成诸葛亮再世、包龙图复生。
像这位冯小旗,就把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转身就朝着方堂进说:“方师爷,有什么事情就叫那两个捕快出来对质吧,我们秦长官乃是天上星宿下凡,日审阳、夜断阴,也曾用玄都兜率火擒拿鬼母阴胎,也曾和荆王府的老真人斗法,生来神目如电,神通广大……”
方堂进鼓着两只眼睛和癞蛤蟆似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叫了冯小旗本是要让他抵挡秦林捞过界,没想到他反倒帮着秦林说话,还吹得天花乱坠,简直就是当面打了他的耳光。
江家三兄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局面,忽然江懋把脑门一拍:“哎呀,前些天邸报上说的连挫白莲教妖匪阴谋,得了特旨赏授的秦某人,不就是他吗?”
江家兄妹平时看邸报,关心时政消息,对缉拿白莲教妖匪之类的不大感兴趣,而且荆王府一案涉及王府隐私,说的语焉不详,他们便印象不深,直到被冯小旗道破,才想起来秦林便是那位立下大功的锦衣卫总旗。
“这人,还真有点儿意思。”江紫一直罩着寒霜的脸庞,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却如冰消雪化、大地春回。
秦林不容方堂进抵赖,朝牛大力使个眼色,这彪形大汉就大踏步地走上去,一把揪住方堂进的衣领,咆哮道:“还不把两个捕快交出来?老子捶扁了你这厮!”
“大、大胆!”胡知州把惊堂木一拍,“咆哮公堂,给我拿下!”
衙役们正在犹豫不决,冯小旗已抽出绣春刀,合身拦在秦林身前:“谁敢放肆?”
众衙役无可奈何,并没有胆量和天子亲军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对本州大老爷的命令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只好把红黑水火棍朝着地面连敲,口里喊着堂威:“威……武……”
“你、你们!”胡知州见衙役们退缩不前,气得面皮通红。
秦林横竖有张公鱼、石韦替他顶着,尤其张公鱼是武昌知府,兴国州该武昌府管,秦林便无所顾忌,直接走上公座,把胡知州拖了起来:“还不交人,信不信秦爷连你一起打?”
胡知州惊惶地叫起来:“救命哪!”
衙役们仍然像木雕泥塑般站得笔直,口中叫道:“威……武……”
江敬、江懋两兄弟见此情此景,捂着肚子前仰后合;江紫扑哧一声笑,拿袖子遮住脸,只见她香肩一耸一耸的,显然已笑得花枝乱颤。
知州和师爷都被控制住,秦林便让冯小旗带锦衣校尉去衙门里面找两个涉案的捕快。
张磊、王胜两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胡知州和方师爷都没顶住,秦林竟然会硬来,直接把知州衙门都给掀了,所以他俩还和几个牢子一块儿,躲在州衙监牢里面喝酒吃肉呢。
冯小旗很快就把这两位捉出来,扔在大堂上。
一不做二不休,秦林干脆把胡知州推开,自己坐在公坐上面,叫把犯妇汪氏提上来和他俩对质。
张磊和王胜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听到汪氏来对质,互相看了看,都有几分惶恐。
“实话实说,没有的事情不要乱说!”方堂进朝他俩喊着。
秦林冷电也似的目光在方堂进脸上转了一转,这位自命不凡的师爷忽然浑身发寒,汗毛直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汪氏一上来就哭天抹泪,说这两个捕快害死她丈夫里长齐曹,那天是两个人把她丈夫叫出家门,从此再没有回来,还听人说在玉食轩看到他们和齐曹一块儿喝酒。
两名捕快反唇相讥:“你这婆娘,胡说八道什么?那天我们到州里,一下船你丈夫自去逛窑子了,我们去玉食轩吃饭,就此分了手,谁晓得他和哪个争风吃醋送了命,怪得了我们?”
“可有证见吗?”秦林冷声问道。
“州里不少人看见的,只有我俩进的玉食轩!”
秦林便下令传玉食轩的老板。
酒楼距离州衙不远,玉食轩的老板很快就传到,他和两位捕快有个非常短暂的眼神交流,然后就斩钉截铁地道:“那天确实只有两位捕爷到小店用饭,确实没看见齐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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