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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聊斋志异-第50部分

小说: 聊斋志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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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去,纸裹数事留赠,中有丧家挂门之小幡,长二寸许,群以为不祥。刘寻卒。

○雷曹

乐云鹤、夏平子,二人少同里,长同斋,相交莫逆。夏少慧,十岁知名。乐

虚心事之。夏相规不倦;乐文思日进,由是名并著。而潦倒场屋,战辄北。无何,

夏遘疫而卒,家贫不能葬,乐锐身自任之。遗襁褓子及未亡人,乐以时恤诸其家,

每得升斗,必析而二之,夏妻子赖以活。于是士大夫益贤乐。乐恒产无多,又代

夏生忧内顾,家计日蹙。乃叹曰:“文如平子,尚碌碌以没,而况于我?人生富

贵须及时,戚戚终岁,恐先狗马填沟壑,负此生矣,不如早改图也。”于是去读

而贾。操业半年,家资小泰。

一日,客金陵,休于旅舍,见一人颀然而长,筋骨隆起,徬徨坐侧,色黯淡,

有戚容。乐问:“欲得食耶?”其人亦不语。乐推食食之,则以手掬啖,顷刻已

尽;乐又益以兼人之馔,食复尽。遂命主人割豚胁,堆以蒸饼,又尽数人之餐。

始果腹而谢曰:“三年以来,未尝如此饫饱。”乐曰:“君固壮士,何飘泊若此?”

曰:“罪婴天谴,不可说也。”问其里居,曰:“陆无屋,水无舟,朝村而暮郭

也。”乐整装欲行,其人相从,恋恋不去。乐辞之,告曰:“君有大难,吾不忍

忘一饭之德。”乐异之,遂与偕行。途中曳与同餐,辞曰:“我终岁仅数餐耳。”

益奇之。次日,渡江,风涛暴作,估舟尽覆,乐与其人悉没江中。俄风定,其人

负乐踏波出,登客舟,又破浪去。少时,挽一舟至,扶乐入,嘱乐卧守,复跃入

江,以两臂夹货出,掷舟中,又入之;数入数出,列货满舟。乐谢曰:“君生我

亦良足矣,敢望珠还哉!”检视货财,并无亡失。益喜,惊为神人,放舟欲行,

其人告退,乐苦留之,遂与共济。乐笑云:“此一厄也,止失一金簪耳。”其人

欲复寻之。乐方劝止,已投水中而没。惊愕良久,忽见含笑而出,以簪授乐曰:

“幸不辱命。”江上人罔不骇异。

乐与归,寝处共之,每十数日始一食,食则啖嚼无算。一日,又言别,乐固

挽之。适昼晦欲雨,闻雷声。乐曰:“云间不知何状?雷又是何物?安得至天上

视之,此疑乃可解。”其人笑曰:“君欲作云中游耶?”少时,乐倦甚,伏榻假

寐。既醒,觉身摇摇然,不似榻上,开目,则在云气中,周身如絮。惊而起,晕

如舟上,踏之,耎无地。仰视星斗,在眉目间。遂疑是梦。细视星嵌天上,如老

莲实之在蓬也,大者如瓮,次如瓿,小如盎盂。以手撼之,大者坚不可动,小星

摇动,似可摘而下者;遂摘其一,藏袖中。拨云下视,则银河苍茫,见城郭如豆。

愕然自念:设一脱足,此身何可复问?俄见二龙夭矫,驾缦车来,尾一掉,如鸣

牛鞭。车上有器,围皆数丈,贮水满之。有数十人,以器掬水,遍洒云间。忽见

乐,共怪之。乐审所与壮士在焉,语众云:“是吾友也。”因取一器授乐,令洒。

时苦旱,乐接器排云,约望故乡,尽情倾注。未几,谓乐曰:“我本雷曹,前误

行雨,罚谪三载。今天限已满,请从此别。”乃以驾车之绳万丈掷前,使握端缒

下。乐危之;其人笑言:“不妨。”乐如其言,飗飗然瞬息及地。视之,则堕立

村外,绳渐收入云中,不可见矣。

时久旱,十里外,雨仅盈指,独乐里沟浍皆满。归探袖中,摘星仍在。出置

案上,黯黝如石,入夜,则光明焕发,映照四壁。益宝之,什袭而藏。每有佳客,

出以照饮。正视之,条条射目。一夜,妻坐对握发,忽见星光渐小如萤,流动横

飞。妻方怪咤,已入口中,咯之不出,竟已下咽。愕奔告乐,乐亦奇之。既寝,

梦夏平子来,曰:“我少微星也。因先君失一德,促余寿龄。君之惠好,在中不

忘。又蒙自上天携归,可云有缘。今为君嗣,以报大德”。乐三十无子,得梦甚

喜。自是,妻果娠,及临蓐,光辉满室,如星在几上时,因名“星儿”。机警非

常,十六岁,及进士第。

异史氏曰:“乐子文章名一世,忽觉苍苍之位置我者不在是,遂弃毛锥如脱

屣,此与燕颔投笔,何以少异?至雷曹感一饭之德,少微酬良朋之知,岂神人之

私报恩施哉?乃造物之公报贤豪耳。”

○赌符

韩道士,居邑中之天齐庙,多幻术,共名之“仙”。先子与最善,每适城,

辄造之。一日,与先叔赴邑,拟访韩,适遇诸途。韩付钥曰:“请先往启门坐,

少旋我即至。”乃如其言。诣庙发扃,则韩已坐室中。诸如此类。

先是,有敝族人嗜博赌,因先子亦识韩。值大佛寺来一僧,专事樗蒲,赌甚

豪。族人见而悦之,罄资往赌,大亏。心益热,典质田产,复往,终夜尽丧。邑

邑不得志,便道诣韩,精神惨淡,言语失次。韩问之,具以实告。韩笑曰:“常

赌无不输之理。倘能戒赌,我为汝覆之。”族人曰:“倘得珠还合浦,花骨头当

铁杵碎之!”韩乃以纸书符,授佩衣带间。嘱曰:“但得故物即已,勿得陇复望

蜀也。”又付千钱,约赢而偿之。族人大喜而往。僧验其资,易之,不屑与赌。

族人强之,请一掷为期,僧笑而从之。乃以千钱为孤注,僧掷之无所胜负,族人

接色,一掷成采。僧复以两千为注。又败。僧渐增至十余千,明明枭色,呵之,

皆成卢雉,计前所输,顷刻尽覆。阴念再赢数千为更佳,乃复博,则色渐劣。心

怪之,起视带上则符已亡矣,大惊而罢。载钱归庙,除偿韩外,追而计之,并末

后所失,适符原数也。已乃愧谢失符之罪,韩笑曰:“已在此矣。固嘱勿贪,而

君不听,故取之。”

异史氏曰:“天下之倾家者,莫速于博,天下之败德者,亦莫甚于博。入其

中者,如沉迷海,将不知所底矣。夫商农之人,俱有本业;诗书之士,尤惜分阴。

负耒横经,固成家之正路;清谈薄饮,犹寄兴之生涯。

尔乃狎比淫朋,缠绵永夜。倾囊倒箧,悬金于崄巇之天;呼雉呵卢,乞灵于

淫昏之骨,盘施五木,似走圆珠;手握多章,如擎团扇。左觑人而右顾己,望穿

鬼子之睛;阳示弱而阴用强,费尽魍魉之技。门前宾客待,犹恋恋于场头;舍上

火烟生,尚眈眈于盆里。忘餐废寝,则久入成迷;舌敝唇焦,则相看似鬼。迨夫

全军尽没,热眼空窥。视局中则叫号浓焉,技痒英雄之臆;顾囊底而贯索空矣,

灰寒壮士之心。引颈徘徊,觉白手之无济;垂头萧索,始玄夜以方归。幸交谪之

人眠,恐惊犬吠;苦久虚之腹饿,敢怨羹残。既而鬻子质田,冀珠还于合浦;不

意火灼毛尽,终捞月于沧江。及遭败后我方思,已作下流之物;试问赌中谁最善,

群指无裤之公。甚而枵腹难堪,遂栖身于暴客;搔头莫度,至仰给于香奁。呜呼!

败德丧行,倾财亡身,孰非博之一途致之哉!”

○阿霞

文登景星者少有重名,与陈生比邻而居,斋隔一短垣。一日陈暮过荒落之墟,

闻女子啼松柏间,近临则树横枝有悬带,若将自经。陈诘之,挥涕而对曰:“母

远出,托妾于外兄。不图狼子野心,畜我不卒。伶仃如此不如死!”言已复泣。

陈解带,劝令适人,女虑无可托者。陈请暂寄其家,女从之。既归,挑灯审视,

丰韵殊绝,大悦,欲乱之,女厉声抗拒,纷纭之声达于间壁。景生逾垣来窥,陈

乃释女。女见景生,凝目停睇,久乃奔去。二人共逐之,不知去向。

景归,阖户欲寝,则女子盈盈自房中出。惊问之,答曰:“彼德薄福浅,不

可终托。”景大喜,诘其姓氏。曰:“妾祖居于齐,以齐为姓,小字阿霞。”入

以游词,笑不甚拒,遂与寝处,斋中多友人来往,女恒隐闭深房。过数日,曰:

“妾姑去,此处烦杂困人甚。继今,请以夜卜。”问:“家何所?”曰:“正不

远耳。”遂早去,夜果复来,欢爱綦笃。又数日谓景曰:“我两人情好虽佳,终

属苟合。家君宦游西疆,明日将从母去,容即乘间禀命,而相从以终焉。”问:

“几日别?”约以旬终。既去,景思斋居不可常,移诸内又虑妻妒,计不如出妻。

志既决,妻至辄诟厉,妻不堪其辱,涕欲死。景曰:“死恐见累,请早归。”遂

促妻行。妻啼曰:“从子十年,未尝失德,何决绝如此!”景不听,逐愈急,妻

乃出门去。自是垩壁清尘,引领翘待,不意信杳青鸾,如石沉海。妻大归后,数

浼知交,请复于景,景不纳,遂适夏侯氏。夏侯里居,与景接壤,以田畔之故世

有隙。景闻之,益大恚恨。然犹冀阿霞复来,差足自慰。

越年余,并无踪绪。会海神寿,祠内外士女云集,景亦在。遥见一女,甚似

阿霞,景近之,入于人中;从之,出于门外;又从之,飘然竟去,景追之不及,

恨悒而返。后半载,适行于途,见一女郎,着朱衣,从苍头,鞚黑卫来,望之,

霞也。因问从人:“娘子为谁?”答言:“南村郑公子继室。”又问:“娶几时

矣?”曰:“半月耳。”景思,得毋误耶?女郎闻语,回眸一睇,景视,真阿霞

也。见其已适他姓,愤填胸臆,大呼:“霞娘!何忘旧约?”从人闻呼主妇,欲

奋老拳。女急止之,启幛纱谓景曰:“负心人何颜相见?”景曰:“卿自负仆,

仆何尝负卿?”女曰:“负夫人甚于负我!结发者如是,而况其他?向以祖德厚,

名列桂籍,故委身相从。今以弃妻故,冥中削尔禄秩,今科亚魁王昌,即替汝名

者也。我已归郑姓,无劳复念。”景俯首帖耳,口不能道一词。视女子,策蹇去

如飞,怅恨而已。

是科,景落第,亚魁果王氏昌名,景以是得薄幸名。四十无偶,家益替,恒

趁食于亲友家。偶诣郑,郑款之,留宿焉。女窥客,见而怜之,问郑曰:“堂上

客,非景庆云耶?”问所自识,曰:“未适君时,曾避难其家,亦深得其豢养。

彼行虽贱,而祖德未斩,且与君为故人,亦宜有绨袍之义。”郑然之,易其败絮,

留以数日。夜分欲寝,有婢持金二十余两赠景。女在窗外言曰:“此私贮,聊酬

夙好,可将去,觅一良匹。幸祖德厚,尚足及子孙;无复丧检,以促余龄。”景

感谢之。既归,以十余金买缙绅家婢,甚丑悍。举一子,后登两榜。郑官至吏部

郎。既没,女送葬归,启舆则虚无人矣,始知其非人也。噫!人之无良,舍其旧

而新是谋,卒之卵覆而鸟亦飞,天之所报亦惨矣!

○毛狐

农子马天荣,年二十余,丧偶,贫不能娶。芸田间,见少妇盛妆,践禾越陌

而过,貌赤色,致亦风流。马疑其迷途,顾四野无人,戏挑之,妇亦微纳。欲与

野合,笑曰:“青天白日,宁宜为此,子归,掩门相候,昏夜我当至。”马不信,

妇矢之。马乃以门户向背俱告之,妇乃去。夜分,果至,遂相悦爱。觉其肤肌嫩

甚,火之,肤赤薄如婴儿,细毛遍体,异之。又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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