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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聊斋志异-第105部分

小说: 聊斋志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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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裹具径出。奇人也!”陶扇炉进酒,因问:“闱中何题?去恶魁解否?”

于曰:“书艺、经论各一,夫人而能之。策问:‘自古邪僻固多,而世风至今日,

奸情丑态,愈不可名,不惟十八狱所不得尽,抑非十八狱所能容。是果何术而可?

或谓宜量加一二狱,然殊失上帝好生之心。其宜增与、否与,或别有道以清其源,

尔多士其悉言勿隐。’弟策虽不佳,颇为痛快。表:‘拟天魔殄灭,赐群臣龙马

天衣有差。’次则‘瑶台应制诗’、‘西池桃花赋’。此三种,自谓场中无两矣!”

言已鼓掌。方笑曰:“此时快心,放兄独步矣;数辰后,不痛哭始为男子也。”

天明,方欲辞去。陶留与同寓,方不可,但期暮至。三日,竟不复来,陶使于往

寻之。于曰:“无须。子晋拳拳,非无意者。”日既西,方果来。出一卷授陶,

曰:“三日失约。敬录旧艺百余作,求一品题。”陶捧读大喜,一句一赞,略尽

一二首,遂藏诸笥。谈至更深,方遂留,与于共榻寝。自此为常。方无夕不至,

陶亦无方不欢也。

一夕,仓皇而入,向陶曰:“地榜已揭,于五兄落第矣!”于方卧,闻言惊

起,泫然流涕。二人极意慰藉,涕始止。然相对默默,殊不可堪。方曰:“适闻

大巡环张桓候将至,恐失志者之造言也;不然,文场尚有翻覆。”于闻之,色喜。

陶询其故,曰:“桓侯翼德,三十年一巡阴曹,三十五年一巡阳世,两间之不平,

待此老而一消也。”乃起,拉方俱去。两夜始返,方喜谓陶曰:“君不贺五兄耶?

桓侯前夕至,裂碎地榜,榜上名字,止存三之一。遍阅遗卷,得五兄甚喜,荐作

交南巡海使,旦晚舆马可到。”陶大喜,置酒称贺。酒数行,于问陶曰:“君家

有闲舍否?”问:“将何为?”曰:“子晋孤无乡土,又不忍恝然于兄。弟意欲

假馆相依。”陶喜曰:“如此,为幸多矣。即无多屋宇,同榻何碍。但有严君,

须先关白。”于曰:“审知尊大人慈厚可依。兄场闱有日,子晋如不能待,先归

何如?”陶留伴逆旅,以待同归。

次日,方暮,有车马至门,接于莅任。于起,握手曰:“从此别矣。一言欲

告,又恐阻锐进之志。”问:“何言?”曰:“君命淹蹇,生非其时。此科之分

十之一;后科桓候临世,公道初彰,十之三;三科始可望也。”陶闻,欲中止。

于曰:“不然,此皆天数。即明知不可,而注定之艰若,亦要历尽耳。”又顾方

曰:“勿淹滞,今朝年、月、日、时皆良,即以舆盖送君归。仆驰马自去。”方

忻然拜别。陶中心迷乱,不知所嘱,但挥涕送之。见舆马分途,顷刻都散。始悔

子晋北旋,未致一字,而已无及矣。

三场毕,不甚满志,奔波而归。入门问子晋,家中并无知者。因为父述之,

父喜曰:“若然,则客至久矣。”先是陶翁昼卧,梦舆盖止于其门,一美少年自

车中出,登堂展拜。讶问所来,答云:“大哥许假一舍,以入闱不得偕来。我先

至矣。”言已,请入拜母。翁方谦却,适家媪入曰:“夫人产公子矣。”恍然而

醒,大奇之。是日陶言,适与梦符,乃知儿即子晋后身也。父子各喜,名之小晋。

儿初生,善夜啼,母苦之。陶曰:“倘是子晋,我见之,啼当止。”俗忌客忤,

故不令陶见。母患啼不可耐,乃呼陶入。陶呜之曰:“子晋勿尔!我来矣!”儿

啼正急,闻声辍止,停睇不瞬,如审顾状。陶摩顶而去。自是竟不复啼。数月后,

陶不敢见之,一见,则折腰索抱,走去,则啼不可止。陶亦狎爱之。四岁离母,

辄就兄眠;兄他出,则假寐以俟其归。兄于枕上教毛诗,诵声呢喃,夜尽四十余

行。以子晋遗文授之,欣然乐读,过口成诵;试之他文,不能也。八九岁,眉目

朗彻,宛然一子晋矣。

陶两入闱,皆不第。丁酉,文场事发,帘官多遭诛遣,贡举之途一肃,乃张

巡环力也。陶下科中副车,寻贡。遂灰志前途,隐居教弟。尝语人曰:“吾有此

乐,翰苑不易也。”

异史氏曰:“余每至张夫子庙堂,瞻其须眉,凛禀有生气。又其生平喑哑如

霹雳声,矛马所至,无不大快,出人意表。世以将军好武,遂置与绛,灌伍,宁

知文昌事繁,须侯固多哉!呜呼!三十五年,来何暮也!”

王阮亭云:“数科来关节公行,非啖名即垄断,脱有桓侯,亦无如何矣。悲

哉!”

○狂生

刘学师言:济宁有狂生某,善饮;家无儋石,而得钱辄沽,殊不以穷厄为意。

值新刺史莅任,善饮无对。闻生名,招与饮而悦之,时共谈宴。生恃其狎,凡有

小讼求直者,辄受薄贿为之缓颊;刺史每可其请。生习为常,刺史心厌之。一日

早衙,持刺登堂,刺史览之微笑,生厉声曰:“公如所请可之;不如所请,否之,

何笑也!闻之:士可杀而不可辱。他固不能相报,岂一笑不能报耶?”言已,大

笑,声震堂壁。刺史怒曰:“何敢无礼!宁不闻灭门令尹耶!”生掉臂竟下,大

声曰:“生员无门之可灭!”刺史益怒,执之。访其家居,则并无田宅,惟携妻

在城堞上住。刺史闻而释之,但逐不令居城垣。朋友怜其狂,为买数尺地,购斗

室焉。入而居之,叹曰:“今而后畏今尹矣!”

异史氏曰:“士君子奉法守礼,不敢劫人于市,南面者奈我何哉!然仇之犹

得而加者,徒以有门在耳;夫至无门可灭,则怒者更无以加之矣。噫嘻!此所谓

‘贫贱骄人’者耶!独是君子虽贫,不轻干人,乃以口腹之累,喋喋公堂,品斯

下矣。虽然,其狂不可及。”

○凤仙

刘赤水,平乐人,少颖秀,十五入郡庠。父母早亡,遂以游荡自废。家不中

资,而性好修饰,衾榻皆精美。一夕,被人招饮,忘灭烛而去。酒数行,始忆之,

急返。闻室中小语,伏窥之,见少年拥丽者眠榻上。宅临贵家废第,恒多怪异,

心知其狐,亦不恐,入而叱曰:“卧榻岂容鼾睡!”二人遑遽,抱衣赤身遁去。

遗紫绔裤一,带上系针囊。大悦,恐其窃去,藏衾中而抱之。俄一蓬头婢自门罅

入,向刘索取。刘笑要偿。婢请遗以酒,不应;赠以金,又不应。婢笑而去。旋

返曰:“大姑言:如赐还,当以佳偶为报。”刘问:“伊谁?”曰:“吾家皮姓,

大姑小字八仙,共卧者胡郎也;二姑水仙,适富川丁官人;三姑凤仙,较两姑尤

美,自无不当意者。”刘恐失信,请坐待好音。婢去复返曰:“大姑寄语官人:

好事岂能猝合?适与之言,反遭诟厉;但缓时日以待之,吾家非轻诺寡信者。”

刘付之。

过数日,渺无信息。薄暮,自外归,闭门甫坐,忽双扉自启,两人以被承女

郎,手捉四角而入,曰:“送新人至矣!”笑置榻上而去。近视之,酣睡未醒,

酒气犹芳,赪颜醉态,倾绝人寰。喜极,为之捉足解袜,抱体缓裳。而女已微醒,

开目见刘,四肢不能自主,但恨曰:“八仙淫婢卖我矣!”刘狎抱之。女嫌肤冰,

微笑曰:“今夕何夕,见此凉人!”刘曰:“子兮子兮,如此凉人何!”遂相欢

爱。既而曰:“婢子无耻,玷人床寝,而以妾换裤耶!必小报之!”

从此无夕不至,绸缪甚殷。袖中出金钏一枚,曰:“此八仙物也。”又数日,

怀绣履一双来,珠嵌金绣,工巧殊绝,且嘱刘暴扬之。刘出夸示亲宾,求观者皆

以资酒为贽,由此奇货居之。女夜来,作别语。怪问之,答云:“姊以履故恨妾,

欲携家远去,隔绝我好。”刘惧,愿还之。女云:“不必,彼方以此挟妾,如还

之,中其机矣。”刘问:“何不独留?”曰:“父母远去,一家十余口,俱托胡

郎经纪,若不从去,恐长舌妇造黑白也。”从此不复至。

逾二年,思念綦切。偶在途中,遇女郎骑款段马,老仆鞚之,摩肩过;反启

障纱相窥,丰姿艳艳。顷,一少年后至,曰:“女子何人?似颇佳丽。”刘亟赞

之。少年拱手笑曰:“太过奖矣!此即山荆也。”刘惶愧谢过。少年曰:“何妨。

但南阳三葛,君得其龙,区区者又何足道!”刘疑其言。少年曰:“君不认窃眠

卧榻者耶?”刘始悟为胡。叙僚婿之谊,嘲谑甚欢。少年曰:“岳新归,将以省

觐,可同行否?”刘喜,从入萦山。

山上故有邑人避乱之宅,女下马入。少间,数人出望,曰:“刘官人亦来矣。”

入门谒见翁妪。又一少年先在,靴袍炫美。翁曰:“此富川丁婿。”并揖就坐。

少时,酒灸纷纶,谈笑颇洽。翁曰:“今日三婿并临。可称佳集。又无他人,可

唤儿辈来。作一团圞之会。”俄,姊妹俱出,翁命设坐,各傍其婿。八仙见刘,

惟掩口而笑;凤仙辄与嘲弄;水仙貌少亚,而沉重温克,满座倾谈,惟把酒含笑

而已。于是履舄交错,兰麝熏人,饮酒乐甚。刘视床头乐具毕备,遂取玉笛,请

为翁寿。翁喜,命善者各执一艺,因而合座争取,惟丁与凤仙不取。八仙曰:

“丁郎不谙可也,汝宁指屈不伸者?”因以拍板掷凤仙怀中,便串繁响。翁悦曰:

“家人之乐极矣!儿辈俱能歌舞,何不各尽所长?”八仙起,捉水仙曰:“凤仙

从来金玉其音,不敢相劳;我二人可歌‘洛妃’一曲。”二人歌舞方已,适婢以

金盘进果,都不知其何名。翁曰:“此自真腊携来,所谓‘田婆罗’也。”因掬

数枚送丁前。凤仙不悦曰:“婿岂以贫富为爱憎耶?”翁微哂不言。八仙曰:

“阿爹以丁郎异县,故是客耳。若论长幼,岂独凤妹妹有拳大酸婿耶?”凤仙终

不快,解华妆,以鼓拍授婢,唱‘破窑’一折,声泪俱下;既阕,拂袖径去,一

座为之不欢。八仙曰:“婢子乔性犹昔。”乃追之,不知所往。

刘无颜,亦辞而归。至半途,见凤仙坐路旁,呼与并坐,曰:“君一丈夫,

不能为床头人吐气耶?黄金屋自在书中,愿好为之。”举足云:“出门匆遽,棘

剌破复履矣,所赠物,在身边否?”刘出之,女取而易之。刘乞其敝者,冁然曰:

“君亦大无赖矣!几见自己衾枕之物,亦要怀藏者?如相见爱,一物可以相赠。”

旋出一镜付之曰:“欲见妾,当于书卷中觅之;不然,相见无期矣。”言已,不

见。

怊怅而归。视镜,则凤仙背立其中,如望去人于百步之外者。因念所嘱,谢

客下帷。一日,见镜中人忽现正面,盈盈欲笑,益重爱之。无人时,辄以共对。

月余锐志渐衰,游恒忘返。归见镜影,惨然若涕;隔日再视,则背立如初矣:始

悟为己之废学也。乃闭户研读,昼夜不辍;月余,则影复向外。自此验之:每有

事荒废,则其容戚;数日攻苦,则其容笑。于是朝夕悬之,如对师保。如此二年,

一举而捷。喜曰:“今可以对我凤仙矣!”揽镜视之,见画黛弯长,瓠犀微露,

喜容可掬,宛在目前。爱极,停睇不已。忽镜中人笑曰:“‘影里情郎,画中爱

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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