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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鬼趣图-第3部分

小说: 鬼趣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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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清晓……他是人啊……”阿鸾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却立刻碰上热切询问的目光,他慌忙解释,“我……我是说清晓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个‘大人物’呢!”蝉法师端端正正地坐着,脸上却满是故作神秘的坏笑,平日足不出户的他偏偏对坊间的趣闻传言了若指掌,“那位哥儿学名叫卢熹,表字清晓,是钦加二品衔两淮巡盐御史卢大人的二公子。这座香川城里,不知道他的人可不多!”
“原来……是这样的‘大人物’啊……”阿鸾缩了缩肩膀,说书先生们描绘的恶少形象顿时浮现在眼前。
“你似乎弄错了什么吧……”发现少年的想象力朝着有些偏差的方向而去,蝉法师叹了口气,“要说这位二爷也不是什么劣迹斑斑之徒,但却绝对是富贵人家无能子弟的头一名!托生在那样的人家,却也不好好读书明理;今天说要当乐师,明天说要做画家,到头来什么也做不像。偏偏因为娘亲死得早,上头又有个哥哥有出息能指望,卢大人便对他格外溺爱。你也看见了——说是怕难养活,都十五了也不行冠礼,还留着头。”
“难养活?”阿鸾脱口大喊起来,当然清晓算不得魁梧粗壮,但修长剽悍的身材,咄咄逼人的气势,异族情调的容貌,怎么看也没法和“难养活”联系在一起。
“可不是!说是清晓出生的时辰不好,非但娘亲因为难产而不在了,他自己根基也浅,是被孤魂野鬼缠住的命,卢大人不知道弄了多少奇珍异宝给他镇邪驱怪呢。”
“这样啊……”听到这里,阿鸾倒有几分同情起清晓来。蝉法师却饶有兴趣的凑近,低声问道:“说起来……你是在哪里遇到卢二爷的啊,他经常出入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哦!”
在哪里碰上清晓的?踯躅桥上的怪异经历再一次浮现在阿鸾眼前,他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蝉法师却像是会错了意,连连摇手:“别在意,别在意,我不是在责问你啦!年轻人嘛,看不破色相也是正常的……”
“不是那样的!”阿鸾顿时省悟过来,顾不得礼貌大声否定,“我……我并没有去不好的地方,只是……”
“只是?”
“只是院主,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嘱咐,还是走了踯躅桥……”
这一刻,微澜摇荡在蝉法师淡然的眼眸里,随即融化成洒脱的笑意:“算了。花飞水逝不由人,该发生的终归还是会发生……”
辞别了松虫院主,阿鸾将那件麻烦的长褂挂在肩头,打着哈欠朝自己借住的边房而去。木格子门掩在一丛花事阑珊的海棠树下,阿鸾刚伸手想推开,左腕蓦地被人一把握住……
片刻前撕裂般的恐怖记忆霎时淹没了少年的意识。他短促地惊呼着,奋力甩开这束缚,没想到对方却意外的不堪一击——随着一声娇啼,缥缈的白影掠过纷纭的花间,轻飘飘的扑倒在阿鸾面前;这一刹那,少年有种捕获了半透明的巨大白翼的错觉……
“好痛……”稚嫩的哭诉让阿鸾顿时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只见落满海棠花瓣的白石铺地上跌坐着一个纤小的人影:漆黑长发梳作双鬟,身披丁香染长袄,衬着比上衣稍深一点的琥珀色大袴,那看起来像洁白薄翼的错觉,则来自一件又轻又软的素缣罩衣——这根本是清贵人家未及笄女儿的打扮。
阿鸾顿时后悔自己行为粗鲁——这次握住自己手腕的掌心和踯躅桥上那冰冷的指尖不同,分明是温暖柔润、有血有肉的触感!他慌忙去扶对方起来,那女童也不忸怩,径自拉住阿鸾的袖口,娟秀的面孔随着这动作微微抬起,清晰映入阿鸾那双穿透黑暗的青目中。
“画上的女孩子!”一瞬间少年脱口喊道。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画上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而这位女童明显年幼许多,看起来仅是豆蔻年华;因此她不可能有画中人那样慈悲而包容的眼神,更不会完备那如同皎皎白莲般的风神;然而单就容貌来说实在相似得惊人,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姊妹似的。
“你不是卢公子!”女童的声音惊回了少年的思绪,黑暗中她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人的面目,此刻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女童一把拽住搭在阿鸾肩上的外褂:“这是卢公子的衣服没错啊!可是为什么是别人呢?我……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家里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不在的……怎么办,已经没有时间了,该去哪里找卢公子啊……”
从颠三倒四的句子中,阿鸾好歹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夜黑路暗,这女童单凭醒目的外褂来分辨,所以把自己和卢清晓弄混了,竟跟错了人一直来到松虫院!而这清寒寂寥的僧舍根本没有关门防贼的必要,她也就顺理成章地从虚掩的角门溜进来了。
想到这里阿鸾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清晓的确是胡来的膏粱浪子没错,但香川城的女儿家也实在不容小觑,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一出了……
“我已经等卢公子十年了……”髫年稚龄不该有的幽怨语声陡然落入阿鸾耳中,他有些吃惊地望向那名女童,心里正嘀咕着:十年前你还是三四岁的黄毛丫头吧!然而眼前的所见却令他不能再以玩笑视之……
“从十年前得到卢公子信物那天开始,我就在等他了……”女童柔嫩的指尖求救似的抚着挂在胸前的饰物——那是一个不加雕琢的牙形坠子,沉稳的金茶色中泛出云团似的赤晕,通体流畅圆润却看不出什么质地;正和清晓想要送给阿鸾的刀鞘坠饰一模一样,除了个头大出一圈之外!
一切谜底都已经揭开了——眼前的女童就是清晓今晚的约会对象,这浪荡公子要与之共赏肖像的知音画中人吧!图影看起来之所以略长几岁,可能因为那是清晓想象中她长大成人的模样。
“卢清晓……你这个作孽的家伙!”阿鸾没来由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嘟哝着——女童天真烂漫,将这信物看作山盟海誓,但清晓可是个逢人就会相赠表记的滥情人啊!今天他还以有缘这种荒唐理由,要把同样的牙坠送给萍水相逢的阿鸾呢!
“先生你认识卢公子?”女童抬起晶莹明净的瞳孔,一眨不眨地仰望着阿鸾。这毫不掩饰的注视让少年顿时局促地红了脸,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就算给出否定的答案她也不会相信吧:若不认识,清晓那件外褂怎么会在自己手里呢?
“拜托先生务必成全我!”女童双膝一软就要下跪,阿鸾连忙拦住,一迭声地说着何至于此,额头上连汗都下来了:“还有快别叫我先生了,我只是个小伙计!你就叫我阿鸾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阿鸾。我在等卢公子,想着就这样一直这样等下去也无所谓。可是不行了——花一定会凋落,水一定会东流,有些事情的发生根本无法抗拒。”女童明净无邪的瞳孔已隐然染上泪光,“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等不过明天……”
阿鸾听着,不由得暗自叹息——看来是有了人家了吧。看你的穿戴就知道家境不错,人品又生得这么好,父母替你找个般配人家岂不是很妥当,何必执著于那个浪荡子呢?
阿鸾一面想着,一面嗯嗯啊啊的答应,突然间那女童用力拉住他的袖口:“那么就说定了,我就在踯躅桥头等你们!”
“踯躅桥?”这名字让阿鸾顿时清醒过来,连忙问道,“说定了什么?在踯躅桥头等什么啊?”
女童一字一字郑重地说道:“阿鸾你答应我的!明天落日之前,带卢公子到踯躅桥头见我!”
自己只是有口无心地应答,没想到对方却如此认真,阿鸾正要分辩,却迷惑于这女童瞬间流露出的,这个年纪少有的沧桑:“这是最后一面——若不见卢公子这最后一面,我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
话说到这种程度倒让阿鸾没法拒绝了。他心想着白天的踯躅桥应该没问题吧,不自觉地用徽州腔嘟哝起来,“如果清晓问起来谁想见他可怎么办……”
“就请告诉卢公子:衣羽在等他!”女童衣羽对阿鸾深深一礼,转身便向僧院角门跑去,少年情不自禁地目送着那薄茶色的娇小身影,看她盈盈穿越过苍松翠柏,如同自在飞舞的蛱蝶。
走到门口,衣羽不失周到地回头向依然呆立原地的阿鸾再度施礼告别,这一瞬间的举动竟有了碧玉年华的婀娜风情,随即那轻柔的白缣衣掠过门框,像烟云似的在黑暗中渐渐飘散了……
正午时分,在香川城中最热闹的桐坊大街十字路口,阿鸾终于碰上了卢清晓招摇过市的七宝璎珞车。
鸦青色高丽扇挑开染着丛云翔鹤纹的车帘,清晓那得意洋洋的俊脸出现在帷幔的阴影下:“怎么样,我说还会再见面的吧!”
阿鸾却全然没有重逢的感动——他面无表情的将那华丽过头的外褂递到清晓面前。对方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跟我计较什么啊,一件衣服还巴巴的还回来!喜欢就穿着,不喜欢就丢掉嘛!”
这种自来熟的腔调让阿鸾无名火起,顺手把褂子丢入车中。没想到帘内传来窸窣的避让声,少年这才注意到还有别人——清晓的身边依偎着绮年玉貌的美人,那披着重重叠叠深绯衣衫的姿影如天竺牡丹般艳丽妖娆。她举起袖子象征性的遮住面孔,算是在陌生男人面前的礼数,但那动作却更让袖口的宽镶密滚映衬出娇媚无双的容颜——看起来,这是个对自己魅力的质地再清楚不过,并懂得将其锤炼打磨而成为锋利武器的女人。
“你昨夜见到‘知音’了吗?”阿鸾再也忍不住了,他直视着清晓劈头问道。
清晓明显露出困惑神情,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啊!那个啊,因为没见着也就没了兴致……”
衣羽等了你十年,你却因为没等到就轻率失约,如今还和别人寻欢作乐!阿鸾顿时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要说的话千头万绪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虽然对少年异常的反应有些不解,但清晓看到同车美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还是准备放下车帘继续前行。阿鸾一把拉住缰绳,终于脱口喊出:“可是衣羽还在等你!”
“衣羽?”清晓的表情相当迷惘,看来在他浓墨重彩的猎艳经历中,那清丽的女童实在是很淡薄的一笔。
“请跟我去见衣羽!”阿鸾毫不相让。
“可是我正和虎妃……”从清晓口中报出香川城首席花魁之名,然而这只能让阿鸾更不罢休,他瞥了一眼车内的艳影:“虎花魁天天都在这里,可是衣羽等不到明天了!”
“可我的确不认识什么衣羽啊!”可能是顾忌同行的花魁吧,清晓一个劲地否认着。
忍无可忍的阿鸾再也不顾什么,直截了当地揭穿这谎话:“你胡说!衣羽她不就是你画中的人吗?”
“画中人?难道……是我画的那幅仕女图?”清晓忍不住坐正身体。
“没错!就是那个……”
“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原来被你拿去了啊!害我空手去拜访,被人家取笑连门都不让进!刚才怎么不说呢?快把画还给我吧!”
清晓连珠炮似的一席话让阿鸾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他连忙否认:“不是我拿的,是你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这个无所谓啦!快还给我吧——若是山水花鸟什么的送你也无所谓,不过这是人物小影,若不拿回来,很是对不住画中人呢。”
“这个……”阿鸾更加窘迫了,他左顾右盼着低下头,“我……我不小心把画弄丢了。”
“啊?弄丢了?怎么弄丢了!”
“对不起!对不起!”阿鸾完全没有了质问对方的魄力,“我一松手,画就被风吹到踯躅桥底下河里边去了……”
这一瞬间,暗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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