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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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作甚?但是每每想到黛玉之死,她总是有些不忍心。
黛玉今年十岁,离开荣国府,未必就能比在荣国府里过得更好,她就跟着黛玉,陪着她在荣国府里熬上几年,横竖她不是人人欺负的主儿,谁敢欺负黛玉,只管放马过来!
人人都当她是以前的雪雁,却不知她从前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世家女,却也是正正经经从底层爬上来在上流社会占有一席之地的女强人。
回去的途中因顾着黛玉的身体行程不快,雪雁等人都陪着黛玉解闷,或是看书习字,或是描龙绣凤,岂料忽然得了元春封妃的消息,贾琏顿时欣喜若狂,立即下令昼夜兼程,可巧路上又遇到了得到王子腾保本进京候缺的贾雨村,原与黛玉有一师之分,遂同路而行。
这一日抵达京城,弃船登岸,荣国府打发了无数人来迎接并搬运行李东西。
紫鹃给黛玉换了衣裳,披着素缎夹披风,清新淡雅,头上素净非常,用白头绳系着发髻,逶迤而下,另插了一枚小小的白珠簪子,别无花饰。雪雁和汀兰等人和紫鹃一样,都是一色蓝宝银簪月白小袄湖蓝长裙,这是在船上无事,大家伙儿一同拿黛玉给的料子做的衣裳。
收拾妥当,雪雁忽然挑起帘子,扬声对先下船的王三道:“三儿,你去请示琏二爷,咱们姑娘一会子从哪个门进府?可别像上回让咱们姑娘走奴才下人出入走动的西角门,咱们姑娘年纪小,没有老爷太太做主,东西下人又少,没人站在二门相迎,难免被欺负了还不敢出气儿,知道的说我们姑娘是府上的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姑娘是哪个奴才下人呢!”
雪雁的这一番话清亮亮响脆脆,说得又快又急,如同珍珠坠落翡翠盘,叮叮咚咚,端的动听,同时让船上船上大部分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黛玉在船舱里听了,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一肚子委屈无处可诉。
紫鹃见她流泪,忙上前百般劝解。
雪雁毫不停顿,继续道:“时过境迁,往事勿论,这回带进府的东西多,行李大,角门小,再叫咱们姑娘走角门,若是挤坏了家当谁担当得起?倒不如立时上船返回老家去,老家的祖宅大门亮堂堂的,不会让自家姑娘受这样的委屈!我记得旧年二舅太太亲自带着女媳下人出大厅迎接自家的姐妹薛家太太进门,浩浩荡荡好不风光,咱们姑娘落魄的世家小姐虽比不得金陵四大家族薛家的赫赫扬扬,也比不得薛家太太还有王子腾大人一门贵戚,有权有势,可姑娘到底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两位舅老爷嫡亲的外甥女,琏二爷是府里名正言顺的长房大爷咱们姑娘嫡亲的大表哥,难道竟不能给我们故去的老爷留一点儿读书人的体面?”
若说先前还听得清楚,现在谁还不明白雪雁的言下之意?管家太太的妹子皇商之家尚且能走甬道,进大厅,作为书香门第的官员之女又是府里正经的亲戚竟然比不上他们!士农工商,皇商固然高出商贾一大截,但是到底比不上正经科举出身的世家千金。
林家虽败,身份名声犹在。
说到这里,雪雁拿着帕子抹泪,呜咽道:“奴婢知道,府上定是忌讳姑娘身上有孝,怕坏了府上的风水布局,给府上带来晦气,我们姑娘懂事,所以才没吭声。可是作为奴才,如何能看着姑娘被人当做奴才下人,丢了老爷太太的颜面?何况我们姑娘已经出了热孝。”
热孝之人不能出门拜客,因为身上还穿着孝服,如若登门,只能从角门和后门出入,以免冲撞,这个规矩雪雁不是不懂,但是别忘了,黛玉两次进京差不多都是出了热孝,热孝是一百天,而且不是林家巴巴地上门,是贾家巴巴地去接去请。
适者生存,关于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雪雁很愿意去遵守,不会踏破底线,但是她不会受一丁点的委屈,也不在意什么抛头露面不好。上回进京时的雪雁不是她,无法出口诉说,现在她不会闭口无言,委屈总是要让人知道不是?不说出来,谁知道他们的委屈?
黛玉进荣国府什么门,无关委屈与否,雪雁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而是要让黛玉从进的门开始,奠定她在荣国府里的地位。再进角门与下人无异,谁还看得起她?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堂堂正正走仪门,在荣国府住下去才有底气,向众人表明她不是一无所有的寄人篱下。
京都码头上人来人往,荣国府不是没有对头,在这种情况下,倘或还让林黛玉走角门,就等着受人讥讽弹劾罢,林如海是死了,可他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没动摇,黛玉一介孤女受委屈不要紧,可那是打在读书人脸上的耳光。
☆、第七章
雪雁的声音很是不小,不必王三去请示,贾琏便已经听到了。
贾琏下船比他们都早些,正指挥众人搬运行李家当,听了这么一段话,注意到引起了码头上不少人的注意,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又羞又臊。当初黛玉初次进京和薛家合家进京,事后他听凤姐说起过当时的场面,哪里还能不知道王夫人对两者的态度?此时此刻,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只觉得无地自容,暗恨府中下人皆是看王夫人脸色行事。
他倒不恨雪雁说话的行径,说到底,反暗自敬佩黛玉有这样的忠婢。
黛玉在船舱中叫来汀兰吩咐了几句,汀兰点了点头,出来对雪雁道:“你这小蹄子在这里胡言乱语做什么?仔细打扰了二爷的正事。咱们姑娘投奔了老太太来,原本就应该听府上的安排,姑娘都不能说什么,哪有你这个小丫头说话的余地,瞧姑娘怎么罚你,快不快进来!”
雪雁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达到了目的,遂诚惶诚恐地应了。
汀兰又对贾琏行了一礼,羞惭地道:“雪雁自小放纵惯了,淘气得很,姑娘说没有教好她,今儿扰了二爷,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回头定要重重罚她,还请二爷瞧在她打小跟着姑娘的份儿上,饶了她一条小命。”
贾琏本有几分机变,在林家捞了那么多的好处,又听雪雁说他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大爷,心里舒畅得很,忙笑道:“不曾打扰,妹妹身边的丫头伶俐得很,雪雁说话也对,妹妹老祖宗的外孙女,老爷的外甥女,自然不该走角门,当走仪门。哎,都怪我,上回妹妹进京我不在家,不然怎么都不会委屈了妹妹。”
贾琏是帮衬着贾政管些庶务,可是说到底,他才是长房长子,偏偏贾政夫妇住了荣禧堂,自己家的老爷太太却住在东院里,甭管他如何荒唐好色,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此言一出,双方皆大欢喜,汀兰满口谢意,方拉着雪雁进去。
轿子由婆子抬到船上,临下船前,黛玉又哭又笑,拉着雪雁不住地道:“好姐姐,多亏了你,我本以为父亲安在时我尚且走角门,如今父亲去了,哪里能妄想走仪门?我一个女孩儿家更不能开口。再没想到,今日竟能从仪门而入。”
除非皇族登门,圣旨降临,否则中门是不开的,日常来客走动都是进出仪门。
黛玉的性子刚直,口齿尖锐伶俐,原著上自林如海逝世后的忍气吞声皆因身边无人能予她助力罢了,否则她岂肯受侮辱,故此雪雁道:“姑娘快别掉泪了,仔细瞧出来。”
紫鹃笑道:“雪雁这小蹄子,从前笨笨的不大爱说话,我担心得不敢交代她做事,现今倒有几分琏二奶奶的品格儿,有她跟着姑娘我就放心得多了。”雪雁比凤姐识字明理,说起话儿来让人无从反驳,紫鹃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她不常出门,黛玉身边就该有个性情泼辣厉害的丫头护着,以免在府里下人怠慢黛玉,黛玉又不能和下人理论。
雪雁跟着笑道:“有姐姐陪着姑娘,我们才放心呢!”若不是黛玉身边有个紫鹃打点,哪里能过得悠游自在,没见宝钗探春想吃个蔬菜还得叫人送五百钱么?人家司棋就敢仗着老子娘体面去砸了厨房,事后也没受到责罚。
雪雁长进,紫鹃大为欣慰,道:“姑娘身边只有咱们几个,该同心协力才好。”
黛玉却又暗暗担心,面带忧色,道:“雪雁今儿的话,很是得罪了旁人,我们在府里什么根基都没有,他们知道了,不知怎么料理雪雁呢!”
紫鹃不以为然,安慰道:“一切都有老太太呢!”
他们再进荣国府时已是午后,望着依旧是遍地锦绣,满眼花红,雪雁暗暗叹息。
黛玉和贾母祖孙相见,自不免又是一番抱头痛哭,贾母搂着黛玉道:“我的玉儿快别哭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一切都有外祖母呢,谁若给了你委屈受,你只管来告诉我。”
黛玉路上哭得多了,现在除了在贾母跟前掉泪,别的竟哭不出来了,止住眼泪,方向贾母、王夫人贺元春晋封之喜,饶是王夫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跟个木头人似的,此时女儿得封贵妃,面上不免现出三分得意之色来。
黛玉低头恍若不见,又叫汀兰等人上来磕头,对贾母道:“这几个丫头原是我们家的家生子,父亲临终前总想着叫我好好儿的,便赏了给我使唤。”
除了汀兰四个,还有王嬷嬷的丈夫王忠父子四个,以及汀兰四个人的兄弟共是六个,因是男仆,不得命令,便没进来。
贾母想了想,先对凤姐道:“琏儿这回差事办得不错,既应了你姑父,你就给你妹妹带来的下人安插个体面些的活计,明儿你妹妹有什么吩咐,也好方便使唤他们。咱们家人的性子我都知道,若不护着点儿,还不知道作践他们呢!”
贾琏帮着贾政不知料理了多少庶务,今儿才从贾母口中得到一个不错的评语,凤姐何等聪慧,立时便知道是贾琏不曾怠慢黛玉,又给黛玉带了几个下人的缘故,因此满口答应,瞅着黛玉问道:“妹妹瞧我给他们安排什么活计儿好?”
黛玉笑道:“他们人生地不熟,能做什么要紧活计?嫂子让他们看门扫地便是了。”
黛玉想着自己在荣国府里寸步难离,若是王忠等人在门上做活,府里采买的胭脂水粉笔墨纸砚不好了,叫他们去外面买了好的来,十分便宜,故此在途中就与雪雁紫鹃商议了好几次,才想了这个法子,既不显眼,也没有油水,又不会惹得荣国府下人嫉恨。
凤姐素与黛玉交好,知贾母撮合双玉的心思,也不愿委屈了黛玉身边的人,何况贾琏从林家弄了不少东西来,她也得了,遂笑道:“哪能让妹妹的人做那些看门扫地的粗活?倒不如这样,王忠年纪大了些,就派他看守后门儿,几个小厮跟我们二爷,也好看着二爷些,省得叫那些不长进的东西挑唆坏了,下剩几个王忠的小儿子就留在二门处使唤,如何?”
黛玉手里还有田庄商铺的消息,凤姐早从贾琏信中知道了,其中大有藏掖,自是喜之不尽,既交给贾琏打理,身边总得跟几个林家人,到时候才好使唤庄头掌柜的。
贾母听了叫好,道:“就这么办,月钱月米一应待遇都和其他人一样,不许薄待了。”
凤姐答应后,贾母才看向汀兰四个,赞道:“倒是一把子四根水葱儿,以后都按着紫鹃雪雁的例。”别人犹可,唯有宝玉又犯了痴病,与黛玉别后再见,心中品度,越发觉得黛玉出落得超逸了,今见这样几个江南水乡人物住在自己家中,如何不喜?
贾母又见了上来请安的紫鹃雪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