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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宫记·晏然传-第78部分

小说: 宫记·晏然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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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素来知道帝太后不喜过甜的东西,做点心的时候都是注意到这点的,比做给自己吃的时候放的糖要少很多。不禁觉得奇怪,也拈了一块起来吃下一口,并未觉得太甜,便觉许是未调均匀,颌首笑道:“知道太后不喜,臣妾没敢多加糖。不过既然太后吃着不顺口,搁下便是,日后臣妾再仔细着些。”说着自己先品了一块那芸豆卷,又说,“这个该合太后的口味,太后尝尝看。”

帝太后笑而摆了摆手:“罢了,今日本也没什么胃口。”说着抱起了元沂,“来吃点心,你母妃的手艺好得很。”

元沂已不轻了,我偶尔抱久了也觉得胳膊酸痛,生怕太后劳累,一壁笑接过他一壁道:“臣妾喂他就好,太后歇着。”说着便执起盘子送到他面前,让他自己取了吃,元沂笑眯眯地伸手去拿,帝太后的面色却忽而冷了:“带皇次子去侧殿歇着,叫小厨房重新做芸豆卷来给他。旁人都退下,哀家有话跟宁贵姬说。”

我不禁一愣,心中觉出不安,面上仍维持笑意,直待旁人皆尽退下后,方道:“谨听太后训示。”

帝太后向身旁的邱尚宫递了个眼色,邱尚宫上前跪坐在案旁,取了两支银针分别在两份糕点中一试。此举已让我心中惴惴,银针试毒,这两道糕点皆是我亲手所做,太后此举,莫不是怀疑我给她下毒?

待得邱尚宫转手将那两枚银针呈给我时,银针上淡淡的黑色和她平淡的话语让我蓦然心惊不已:“太后一连数日觉得身体不适,医女道是中了毒,查遍了宫中吃食也未有结果。所幸太后细心,又叫人查了娘娘昨日送来的糕点。能将砒霜的用量把握得如此精准,宁贵姬娘娘费神了。”

正文 93

“太后……”我身子一栗;心惊之下不及多思;立即俯身一拜,惶恐不安道,“臣妾多年来得帝太后和聆姐姐照拂提点,万不敢如此恩将仇报,太后明鉴。”

“哀家不知道你会不会恩将仇报。”帝太后语中寒意阵阵,略一沉吟,道;“但哀家觉得,你就算要害哀家也不会搭上元沂。”

我叩首未动;镇静答曰:“是,臣妾便是自己死;也不敢让元沂去吃有毒的糕点。”

“你抬起头来。”帝太后道。我遂立直身子;眉眼低垂却无怯意,觉得她双眸凛凛地睇视于我,厉声问道,“你当真不知情?”

我只觉周身都发着寒,一点点侵蚀着我,一点点刻入骨里,强自抑制着颤抖,坦然回道:“臣妾若敢给帝太后下毒,就让臣妾不得好死,宫外兄妹亦遭天谴。”

帝太后端详我良久,沉然点了点头:“哀家也觉得你是没有理由害哀家的,就算要害,也不会用这般容易被人察觉的法子。”她面上浮起一层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觉得寒涔涔的,“若不是你要害哀家,那便是有人要害你了。”

我一怔,旋即明白,砒霜又是极易被查出的毒药,这般明目张胆地下毒未免太傻,除非是意图栽赃。不禁觉得后怕,颌首道:“是……如若臣妾所送糕点中查出砒霜,第一个要问罪的自是臣妾,臣妾没有那么傻。”

帝太后颜色稍霁,和颜道:“这人,还是查出来的好。”

我心中有了计较,却不敢擅自做主,静默垂首等着她的意思。她思忖片刻,微微笑道:“哀家并不知道这糕点里有什么,你明日照常做了送来便是。”

我会意欠身:“诺。”。

那人既是为了栽赃于我,定然一日不案发,她便会继续下毒。此事现在除却我和帝太后知道,就只有长宁宫的邱尚宫知情,守株待兔便是了。

便将事情暂且压下不提,我如常回到簌渊宫,只与婉然和林晋说明了原委,着林晋去做安排。又照旧吩咐云溪去准备明日制糕点所需食材:“今天那道枣糕帝太后不喜欢,嫌太甜了,明天做些清淡的东西。你去备些晒好的玫瑰花瓣来,玫瑰酥甜而不腻该合帝太后的口味。”

云溪领命去了,我独自坐在明玉殿中等着结果。

明日一早就要做糕点,要对食材动手只能是今晚。我试图自己先猜测个大概出来,却毫无头绪。明玉殿中,婉然、林晋、云溪、诗染四人是我在御前的旧相识,红药和另一个小宫女银霜也是我封琼章那天就来的。后来每每晋位,都会按制添人,目下里里外外服侍的人中,我已有过半叫不上名字。林晋是个办事仔细的,添的人他都查过,可宫中人员繁杂、势力纠葛不断,变数总也难免。

如今……在我身边安插人手,往奉给帝太后的糕点中下毒,借着帝太后的手除我,不知道又是谁的妙计。与帝太后的几句问话间,我实是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非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去尝了那芸豆卷、又在元沂吃时毫无阻拦,此事大概也不会这么简单。

宫里真是一刻也消停不下来。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殷红似血,诗染进殿问了两次是否传膳,我都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心里莫名地滋生着恐惧,此时,宏晅时愿意信我的,便有人特意挑他不在的时候来这一出,若帝太后多疑我半分……

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娘娘,抓着了。”林晋终于出现在殿门口,一躬身,带着点轻松地禀道。

我眉毛轻挑:“带进来。”

林晋朝身后招了招手,两名宦官便押了一个宫女进来。我定睛一看不由怔住:“竟是你?”

居然是红药。她的兄长与我里应外合扳倒了萧雨盈,她竟转身便来害我。

“本宫自认没亏待过你,你为什么?”我话中生冷,她毕竟也是自我晋封就在我身边的人,就连我方才心中暗猜是何人时,也并未疑过她。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她小声啜泣着,说了半天也只有这四个字。我不耐烦,林晋喝道:“这本就不是能恕的罪了!快说是谁让你做的,娘娘兴许还能求帝太后留你个全尸!”

“娘娘……奴婢……”她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会儿断然道,“没有人让奴婢做……是奴婢自己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我蹙眉间带起了一声轻笑,“你是下毒时犯了糊涂还是现在正犯着糊涂?不说?那好办。林晋,带她去宫正司去,和两位司正交待清楚了,这是帝太后要问的话,问出来之前不许叫她死了。”

宫人们有多怕“宫正司”这三个字我一直清楚,宫中斗争之事无论大小、无论涉及何人,一旦交给了宫正司,鲜有问不出真相的。她们自有她们的手段,我没有亲眼看过,只从怡然每每逢事时便来央我说“姐姐求陛下不要让我作宫正了好不好”也能知道那有多恐怖。

红药登时花容失色,面色惨白如纸地愣了半晌,在宦官的手触到她时浑身一个激灵,尖声喊道:“是萧宝林!”

“萧宝林?”我平静地看着她,冷笑涔涔,“你可别唬本宫,别觉得随便找个从前与本宫有怨、如今无关紧要的人来顶罪就可了事。”

“奴婢不敢……”她跪伏在地,缓了几口气断断续续道,“是萧宝林……她……她前些日子传了奴婢去,说娘娘这些天常去帝太后那儿……让奴婢……让奴婢在娘娘做给帝太后的糕点中下毒……”

“她这么说你就答应了?”我蔑然瞟着她,“能夷九族的大罪,她给了你多大好处。”

“夷九族……”她眸中瞬间充满了惊恐与悔意,不敢相信地怔然望着我,强回了回神,欲膝行过来,却被宦官按住,只得哭着道,“娘娘饶命……奴婢不知道这是这样大的罪……萧宝林她说、她说若奴婢不做就杀了奴婢的哥哥……奴婢被逼得没办法才……”

沈立?

我怎么疏忽了这一点,我能和沈立联手除萧雨盈,便是因为沈立在乎他这个妹妹;兄妹情深,红药自然也可以为了她的哥哥来害我,萧雨盈自然也可以利用这一点……

“娘娘……奴婢求您……奴婢绝不是有意害您,可哥哥他……”她再说不出话,愧悔不已地低头哭着。我无奈地摆一摆手:“本宫会想办法救你哥哥。林晋,把她交给邱尚宫吧,剩下的事,由帝太后定夺了。”

“娘娘……”红药不甘地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哭求着,“求娘娘饶奴婢一次……哥哥作了宦官,这辈子回不去了,奴婢还要回家替哥哥侍奉父母啊……”

林晋挥手命宦官拖她走,低头看着她斥道:“住口吧!这么大的罪,不让你父母兄长一并顶罪已不错了!”

“娘娘……”她的嗓子已然哑了,声嘶力竭的仍是喊着,“娘娘您发落奴婢去做苦役也好……求您留奴婢一命……”

我矛盾许久,终究轻轻一喟:“先放开她。”

宦官撒开手,她一下子跌在地上,跪着不敢抬头,仍是止不住地哭。

我想我该给她这个机会。于理,她是被迫而为之,罪不至死;于情,她想回家尽孝我不能不成全她。她毕竟好过我,不似我这样,欲尽孝而亲不在。

我站起身,缓步行至她面前,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问她:“本宫问你,她是一次给了你足量的砒霜,还是日日来送?”

“是……是日日来送。”见我走近,她瑟瑟地向后躲了躲,“因为奴婢也不懂该用多少,她便是一日送一日的来。”

我默了一默,又问她:“什么时候来送,什么人来送?”

“每天晌午的时候……簌渊宫外西边的宫道上,一个宦官……奴婢也不知他叫什么。”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禁有些急,便又问她:“长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很瘦……”红药想要描述他的长相,想了一想却觉描述不清,有些泄气地补了一句,“走路时右脚有些跛。”

我点点头,看向林晋:“明儿个晌午,你带几个人悄悄守着去,见着了立刻按下,搜着药便送宫正司审。”我微笑着目光一凌,“问出来了……就直接给本宫搜萧雨盈的住处,务必人赃俱获,中间半点也不要耽搁,人证物证俱呈长宁宫便是。”

“诺……”林晋肃然一揖,睨了眼红药,又犹豫着询问我的意思,“那她……”

“红药手脚不干净,交宫正司杖责五十。”我说着一思,又道,“扛不过就暂且记下,别打死打残了就好。”

林晋又应了“诺”,红药大松口气,犹带泪痕地叩首谢恩。宦官押着红药离开,我叫来云溪,疲乏地告诉她:“速去女医院请医女来到红药房里候着,本宫可不想让她给萧雨盈陪葬。”

如是不出意外,来年的明日,便是她萧雨盈的忌日了。失子之仇也好、罚跪之辱也罢,抑或是昔日秽乱六宫的栽赃,终是要得报了。

正文 94

林晋带着人守在簌渊宫外的时候;我正在长宁宫与帝太后品茗。犹是她曾经委婉点醒我的阳羡茶,在我手中按部就班地泡好;倒入小小茶盏中;双手呈递与她。

“你沏茶的功夫一向最好。”她品了一口笑赞道,眉目慈祥温和。

我有三分受赞的得意亦有三分谦虚地颌了首:“在御前的时候学过些罢了,又借着那时候有机会练,故而纯熟些。”

她笑而取了玫瑰酥,放心地吃下一口;点了点头:“今日这个做得好,不甜不淡;恰到好处。”

“帝太后大安、宁贵姬娘娘安。”林晋稳步进殿行了礼,禀道,“宫正司那边的事了了;臣已带人搜宫。”他抬了抬眼,“该搜的……也搜着了。”言罢,他挥了挥手,宫人托着几件东西进了殿。

我眉眼低垂,静静笑着询问帝太后的意思:“太后觉得,此事是该臣妾去走一趟,还是禀琳孝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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