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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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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甲板,他问趴在栏杆上的一个水兵:“船上的物资是谁管的?”
那水兵对他瞅了一眼,也不开口,只是用大拇指冲一个舱口一指。侯恩就走了过去,推开一扇沉重的舱门,爬下一条梯子。一阵热气直扑而来,冷不防吓了他一跳。他怎么忘了呢,船舱里的日子可是不好过的呵。
热气之外少不了还有股臭气。他恍惚觉得自己象是条虫子在马的肚肠里爬,不由得皱着眉头叽咕了一声:“真要命!”船上照例总有这么一股象用变质的油烧菜的气味——仿佛油里混着一种什么东西,难闻得就象排水管弯弯里沉积日久的油垢。他有意无意地拿个指头在舱壁上抹了一下,却又忙不迭缩了回来:湿漉漉的!船里上上下下的舱壁到处沾着一层油水。
他顺着灯光黯淡的狭狭的过道,小心翼翼地踩着钢板的地面举步走去,偶尔还会碰到东西拦路:上面马马虎虎遮着一小方油布,底下堆着的都是军需。有一次他踩上了一摊浮油,一个刺溜,差点儿摔倒。他火得直骂:“这条瘟船!”这火发得可有些过分,而且好象有些莫名其妙。侯恩歇了会儿,拿袖子在脑门上胡乱抹了两下。我这到底是怎么啦?
“你们下级军官该发的酒都发到了吗?”将军说过这么句话。当时听了这话他突然觉得心里一动,从这以后神经就敏感了起来,喜怒都失了常态。将军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歇了会儿以后,他又顺着过道继续走去。船上专管物资的办公室设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舱房内,拐个弯就是。里边乱糟糟的堆着些零星的干粮箱,另外还有些破箱子上掉下的板条木片,废纸篓里塞不下的废纸积满了一地,一只陈旧的大办公桌只好缩在个角落里。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军官,侯恩问他:“你就是克理甘吗?”
“是啊,老弟,你有何见教?”克理甘瘦削脸儿,面容有些憔悴,还少了几颗牙齿。
侯恩瞪了他一眼。他的火气又往上冲了。“什么‘老弟’‘老哥’的,咱们别来这一套好不好?”一开口火气就这么大,他连自己也吃惊不小。
“你只管吩咐吧,少尉。”
侯恩极力控制住自己。“我的登陆艇还在下面等我呢。我来要些东西,这是申请单。希望能快些,免得占用你太多的时间,我也可以早点回去。”
克理甘看了一下单子。“是军官食堂要的吗,少尉?”他就一条一条念了起来。“威士忌五箱,色拉油一箱,蛋黄酱一箱”——念到“蛋黄酱”克理甘故意用土腔土调念成了“炭黄浆”,并且做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去骨鸡罐头两箱,佐料一小箱,辣酱油十二瓶,肉糜辣酱十二瓶,番茄沙司一箱……”他抬起眼来。“不多不多。你们是客气,没有要足吧。不定明天又要派一艘登陆艇来领两坛芥子粉了。”他嘘了口气。“我可不会客气,只能给你们来个百里挑十,十里挑一。”他拿起铅笔把单子上的项目勾得十不留一。“只有威士忌你们可以领去。至于别的,请你们注意了,我们这里可不开小卖铺。”
“你也请注意了,这申请单是豪敦签了字的,代表了将军的旨意。”
克理甘点上了一支烟。“这条货船将来如果归将军管了,我见了他诚惶诚恐也还来得及。”他瞅着侯恩得意。“昨天豪敦手下有人来过,是个什么上尉,他已经把师部的给养都领了去。你也清楚,我们这里的备货,可不是专门供应军官食堂的。你们把给养整批领去,上了岸自行分配,这是规定。”
侯恩按捺住了性子。“我这是另外问你买的。我带着军官食堂的伙食经费。”“可我没有义务一定要供应你这批货。我也绝对不会供应你这批货。如果你要的是罐头猪肉,那我可以尽量供应,不用你掏一个子儿。至于这些高档货嘛,虽说是小意思,可我看你还是等下次海军来了船再去问他们要吧。我这里是不卖炭黄浆的。”他在申请单上匆匆批了几个字。“你拿着这张单子,到二号舱去领威士忌吧。老实说这些酒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批给你的。”
“那就谢谢你啦,克理甘。”
“随时请过来,少尉,随时请过来。”
侯恩忽闪着两颗眼珠子,慢慢地在过道里走。一个巨浪卷过,船身一阵摇晃,他站立不稳,一头撞在舱壁上,急忙用手去撑时,啪的一声,钢板把手握得好疼。他于是就站了会儿,又擦了擦脑门和嘴上的汗水。
'正文  第66节'
两手空空地口去是绝对不行的。想起克理甘的笑脸,他心里又有了气,好容易才勉强作了个苦笑。事情已经搞僵了;这也不能怪克理甘做事不够漂亮,此人还是有点意思的。可自己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把这批货搞到?他一定要把货搞到,他决不能完不成任务回去见将军,去作无可奈何的解释。
他来到二号舱,爬下冷藏间的扶梯。见了值班人员,把申请单递过去。“就五箱威士忌吗?”
侯恩揉了揉下巴。那窝窝儿旁边长了个“丛林疮”,痛得很。“别的也都让我一块儿领去好不好,小伙子?”他这话是突然脱口而出的。
“不行啊。克理甘都勾掉啦。”
“一块儿给我,就有你十镑的好处。”
那水兵是个小个子,一面孔为难的神气。“给了你我要倒霉的。万一装货的时候叫克理甘看见了怎么办?”
“他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办什么事呢,不会出来的。”
“这个风险我可担不起。少尉。到存货簿上一查就查出来了。”
侯恩抓了抓头皮。他觉得背上都窝出痱子来了。“来,咱们到冷藏库里说话去。我得找个地方凉快凉快。”这儿有几扇厚重的大门,他们就打开一扇,站到里边去说话。里边四下挂满了火鸡和火腿,一箱箱摆着的都是可口可乐。侯恩看到其中一只火鸡有些白肉露在外边;他就撕下几条白肉,边吃边说。他信口说了开去:“你还会不清楚,存货簿上是根本查不出来的。这种事我有经验了,小伙子。吃的东西,总是一笔糊涂帐。”
“不会吧,少尉。”
“你敢说克理甘就从来没有下来捞过点东西吃吃?”
“不过给你总是件冒险的事情。”
“十二镑怎么样?”
水兵盘算了一下。“十五镑吧?”
上钩了!侯恩就斩钉截铁地说:“我顶多出十二镑,不跟你讨价还价。”“好吧,我就好歹试试吧。”
“这就对了。”侯恩又撕下一片火鸡肉,吃得津津有味。“你把东西都提出来放在一边,我去把手下弟兄找来,让他们搬上去。”
“就这样,少尉,不过咱们行动得利索点,成吧?”
侯恩上了甲板,趴到栏杆边上,大声招呼登陆艇上的三个弟兄快快上船。一等他们爬上软梯,登上甲板,侯恩便赶紧带他们下到舱里,一人抱起一个箱子,背到甲板上。跑了三个来回,货就齐了:威士忌,鸡肉罐头,各色调味品一样也不缺。不一会儿所有的东西就都装进了大网兜,用吊车吊到了登陆艇里。侯恩掏出十二镑钱给了那个水兵,口头喊一声:“好啦,弟兄们,咱们走吧。”大功告成了,他倒捏着把汗了,他就怕克理甘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钻出舱来,看出他搞的交易。一行人下了舷梯来到登陆艇上,侯恩马上拖过一块油布把货物遮住。
登陆艇正要打倒车往后退,侯恩一看克理甘竟在栏杆边上,两道目光正瞅着他们呢。“对不起,少尉,”克理甘在上边大声嚷嚷,“请你把拿走的东西让我过一下目好吗?”
侯恩咧嘴一笑。他冲着掌舵的喊了声:“开船!”然后才仰起脸来,毫无表情地对克理甘瞅上一眼,大声说道:“来不及啦,伙计!”可是发动机噗噗噗才响了几下,就啪的一声断了气了。克理甘看到这情形,索性攀着软梯下船来了。侯恩急得狂叫:“快开船!快开船!”他瞪着那掌舵的:“还不快走!”发动机又劈啪一声发动了起来,转了几下又渐渐慢了下去,不过后来终于还是稳住了。船尾螺旋桨甩起的水花一片片再也不断了。这时克理甘还只下到软梯的一半。只听侯恩一声高呼:“好,出发!”
登陆艇缓缓往外退去,把克理甘撂在软梯的半腰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好不狼狈。他只好再回身爬上甲板,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水兵有的就冲着他打哈哈。侯恩叫了一声:“再见啦,克理甘!”他心里好不高兴,回头对那掌舵的说:“你怎么搞的,伙计,这种节骨眼儿上开不出船,不是存心开玩笑么。”登陆艇不断颠呀跳的,乘风破浪向岸上驶去。那掌舵的说:“真抱歉,少尉。”
“好,算了。”如今侯恩觉得心头一宽,比起装货时的那种紧张的心情来,真可说是大宽而特宽了。他看看身上,想不到自己竟连衣服都湿透了。前跳板上不惭有些小浪花打进船来,侯恩就站在货栏里,让飞来的珠沫落在自己身上。天上太阳渐渐破云而出,阴云步步后撤,碰上了阳光就缥缈无影,好似薄薄的纸碰上了火焰,纸这一卷就化作了飞烟一样。他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只觉得衬衫领子象一条浸了水的绳子,紧紧地勒在脖子里。
满好,这十二镑钱花得不吃亏。侯恩得意地笑了。这批货真要是问克理甘买的话,克理甘至少也会要他十五镑,很可能会要他二十镑。那水兵当然是蠢货一个,将军也是蠢货一个。将军的算盘是打好了的,只当他这一趟去除了威士忌什么也别想搞到。可不,昨天豪敦还谈起过一个军需官来着。“那个王八蛋一点也不肯帮忙!”豪敦当时是这么说的。这军需官,不用说就是指的克理甘了。
给军官食堂另外办点货,这明明是豪敦部属的差使,可是将军却有意当作一个特别任务派他去执行。将军的用意他侯恩分明是意识到了的,肯定是意识到了的,要不他又何必想方设法在那水兵身上打主意呢?克理甘不过是跟他说话口气傲慢了点,他又何必那样大动肝火呢?可见将军对他的影响是无时无处不在的。侯恩在这货的油布上一坐,脱下了衬衫,把汗津津的身子就用衬衫擦了擦,然后闷闷不乐地把衬衫拿在手里,点上了一支烟。
小艇靠岸后,侯恩叫把货物搬上了中型吉普,一行四人就驾车返回营地。车到营地还不到中午,侯恩就趁此上将军的帐篷去报告,想起马上可以叫将军一场扫兴,他心中得意,可是将军偏偏不在。侯恩就在一只小衣箱上坐下,满心不快地把帐篷上下打量了一番。柯黎兰一清早收拾得整整齐齐,此刻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拉开的门帘里射进来一派阳光,照出这长方形的帐篷四角方正,透着一股冷森森的气息,好象从不住人似的。地下纤尘不染,床上毯子铺得笔挺,办公桌上理得井井有条。侯恩嘘了口气,他觉得内心依稀总有一种不自在。就打从那一天晚上起,他老是有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看来将军是在不断地对他施加压力。将军派他做的事,做起来都是一点不难的,但是事事都带有这么一种特殊的屈辱的味道。侯恩看得很明白,在某些方面将军对他的了解真比他自己还清楚。他只要派上差事,总会照办不误,哪怕干这份差事就是去当混蛋——倒是这回当过了混蛋,下回再当起来会更自在些。将军的算计也真够精的。至于今天早上克理甘那边的事,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另外一面。固然,冷静下来想想,这十足就是使用贿赂的手段,盗窃了物资,做贼心虚悄悄溜走。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其实也不过是一种买卖,这种买卖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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