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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沥川往事999全本-第14部分

小说: 沥川往事999全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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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他是pro…mo。”见我不解,他又说:“post…modern。 后现代风格。”
  我对前现代都一无所知,又何况后现代乎。
  “你什么也不用说。”他安慰我,“只管假装看画,无聊了就吃牛肉干。”
  上车前,他给我买了一袋牛肉干,我最喜欢的零食,塞在Gucci手袋里。
  “这不合适吧。”我说。
  “怕什么,这是后现代画廊。”他拄着双拐,专心走路。我则把头抬得笔直,跟在他身边。
  画廊的门口已站着一排人。其中一个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士快步迎过来:“沥川!”
  “没迟到吧。”沥川上去和他握手,介绍我:“这位是谢小秋小姐,大学生。这位是江横溪先生,知名画家。”
  我们握手,问好。
  江横溪的身边站着他的太太,一位年轻的女士,面孔惊艳,头发高高挽起,一丝不乱,神态高贵。
  “季连。”沥川伸手过去:“好久不见。”
  两人握了手,沥川介绍我:“这是谢小姐,谢小秋,英文系学生。这是叶季连女士,她画国画。”
  “幸会。”我说。
  “幸会。”叶季连笑着过来拉我的手:“小秋,你在哪里上大学?”
  “S师大。”
  “沥川,我们给你单独准备了沙发,你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吗?”她看了一眼他空空的右腿,略感怔惊。显然沥川极少在正式场合不戴假肢。
  “谢谢,不用。”
  这时又来了一个中年人,装着灰色的西服,表情神秘而倨傲。叶季连忙说:“我来介绍:这位是韩子虚先生,紫草画廊的老板,知名画家,古玉专家。”
  这是什么年头,怎么这里出入的都是“家”啊。
  然后叶季连介绍沥川:“这位是王沥川先生,CGP Architects总裁,建筑设计师,哈佛大学建筑系高材生,去年法国AS…4建筑设计大奖得主。他手上现有五十多个在中国的设计项目。沥川,需不需要我顺便介绍一下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
  沥川摇头:“免了吧。”
  
                  12
  我挽着沥川的手臂,走向画廊左侧的来宾签到处。沥川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仔细研究,一个字母看不清,估计是法式拼写。然后,我签上我的名字,小得像蚂蚁,紧紧贴在他名字的下面。
  他低头看我:“为什么你的签名要写得那么小?”
  “你是大人物我是小人物。”
  “再签一次,行不?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我名字有后缀。”
  我签了一个大的,盖在他名字的头顶上:“这样可以了吗?”
  “好极了,皇后殿下。”
  “王先生,画廊后厅有专门为您安排的休息室。”负责接待的女生细声细气地说,显然有人事先交待过她,“小姐,出这道门往左就是。”
  难道我这样子看上去很像沥川的护士吗?
  “谢谢。”沥川把我手上的签字笔一放,问:“挂衣间在哪里?”
  “哦,就在这里。”女生笑盈盈地说,她不敢看沥川,却是满面通红。
  沥川替我脱下大衣,连同他自己的风衣一并交给她。
  女生被他的绅士派头打动了,拿着风衣假装想什么,发了一阵呆,半晌,递给沥川一个纸牌:“凭这个取衣服,请拿好。”
  画廊的灯光不明不暗,幽幽的从天花板上洒下来。四壁悬着油画。当中是几个古典风格的隔窗。后现代的绘画,摆放在纯粹古典园林风格的画廊里,显得很别致。
  “你喜欢看这些画吗?”沥川在一旁问。
  “不大喜欢,也看不懂。”我说,“不过这画廊的设计倒挺别致,我很喜欢。”
  我看见他脸上有得意的笑容。
  “是你设计的?”
  “不然人家为什么请我来?”
  “那么,王建筑师,你是属于什么风格的?”
  “自然主义。尽可能超越时代的限制。”
  我想起一位我熟悉的先哲:“是不是就像庄子那样?”
  “哦,你也知道庄子?”他有吃惊,“庄子是我最喜欢的中国哲学家。”
  “哥哥,你只认得九百五十个汉字。”我笑,“跟我谈庄子,是不是有点奢侈?”
  “我读过法文译本,上大学还选过这门课。可惜教授是个中国人,说英文口音太重,弄到最后我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你也不是中文系的,关于庄子的知识,咱们应当是半斤对八两吧。”
  “我父亲是庄子哲学的真正实践者。他向往自然,所以从城市来到农村。我们家不用电话,不装电视,连自行车都不买。我爸从小就告诉我,走路比什么都好。”
  他很吃惊:“是吗?你父亲拒绝现代文明?”
  “我父亲说,现代和古代没有本质区别。”
  “发人深省。”沥川看着我,脸上有笑,淡淡的,意味深长的。
  画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都是些打扮古怪的现代派画家。年轻人占了多数。叶季连几次忙里偷闲地过来和我们搭话,还说以后有空约我去逛街。我以为女画家都很高傲,想不到她竟如此随和,不禁有点喜欢她。
  我偷偷看表,才过了十分钟,问沥川:“站了那么久,你累不累?”
  “不累。”他虽带着拐杖,其实站立的时候,很少真正依赖它们。
  “哎,我觉得,其实,这个画廊里还是那么一两人,不大像画家。”我看着人群中的一个人,说。
  “是吗?”随着我目光,沥川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西服,国字脸,胸口别着一只钢笔的中年男人。他好像一直在找人,然后,他好像找到了他想找的人,然后,他笔直地向我们走来。
  彼时,我们正和一群中央美院的学生们站在一起,想尽快把时间耗掉。他们在那里大谈康定斯基,我们假装在听。
  “请问,您是王总吗?”那个中年男子说。
  沥川微怔,继而说:“先生您找哪位?”
  “CGP Architects 的王沥川先生。”
  “我是。”
  那人递上一张名片:“东风玻璃厂厂长,许建国。”
  我纳闷,怎么玻璃厂的厂长也到后现代画廊里来了?
  “许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总是香榭大厦、万科新城和龙岗酒店的主设计师,对吗?”
  沥川迟疑了一下,说:“嗯。”
  “我们厂是资深的国营大中型企业,可以生产这三个项目所需的双层呼吸式玻璃幕墙。”
  “我只管外观和园林景观设计。您应当和施工部门打交道。”
  “我们查过先生的背景。您是A&E,这意味着您是建筑设计师,同时也是建筑工程师。如果您说为达到设计效果需要某种建材,施工单位非买不可。”
  沥川不动声色:“这种玻璃幕墙是高新产品,目前国内确有几家工厂生产,但技术指标不够。我们一般是从欧洲进口。”
  “王总,我们厂能够生产出达标的幕墙,在价格、安装方面,您可以省掉不少钱。此外还可以获得支持本土工业的美名。您何乐而不为。”
  “外层玻璃的生产贵厂可能不成问题,可是,内层玻璃的Low…E涂料只怕不容易过关吧。此外,幕墙的安装技术难度也很大,要和暖通系统对接良好,我们通常是请瑞士专业安装咨询公司来负责。”
  “事在人为。我们厂具备建筑幕墙专项设计甲级资质和建筑幕墙工程专业承包一级资质,且有两年以上呼吸式玻璃幕墙施工业绩。此外,我们特地重金从瑞士请来了安装顾问。”
  “哪一位顾问?”沥川问。
  “密林公司的安鲁斯先生。”
  “您等等,我打个电话。”沥川掏出手机,拔号,然后,他说了近五分钟的法文,收线。
  “是安鲁斯让你来找我的?”沥川说,“你送了他多少钱?嗯?”
  “我有三千职工,有足够的生产能力,只是没有足够的订单。三千职工,外加家属,一万多人。嗷嗷待哺。”
  沥川不懂那个词,看着我,我用英文说:“就是等您救命的意思。”
  “许先生,您对您的工人负责,我对我的项目负责,各司其职,您说呢?这不是演电视剧,别跟我来感情戏。”
  我傻眼。说这人不会中文吧,该叫板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含糊。
  “王总,您不大了解中国文化。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的文化讲感情,讲人情,讲交情。”许建国不卑不亢。
  沥川用英文问我:“这是你们的文化吗?”
  我说:“是的。这位厂长显然很有和资本家斗争的经验。”
  “资本家?”沥川眉头不自觉地挑起来。
  “也就是您的阶级本质。”我补充,仍用英文,旗帜鲜明、坚定不移地站在同胞的一边。
  “许厂长,你们的玻璃幕墙对应的是什么空调系统?”
  “AVA系统,节能,环境,健康,舒适。王总,我不指望您现在拍板,只希望您能抽空到我们厂来看一看生产情况和样品。”
  “您的工厂在哪里?”
  “沈阳。”
  沥川想了想,说:“这样吧,您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细谈,好吗?这是我的电话,请您先和秘书小姐预约一下。”他写给他一个电话号码。
  那位厂长接过纸条,很严肃的握了握他的手:“王总,谢谢您给我们厂这个机会。”
  “不客气。”
  那位厂长迅速告辞,很忙的样子。
  趁这个机会,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看见沥川在和江横溪及夫人谈话,我没有过去打扰,自己一个人站在画廊看画。
  明天考听力和口语,我在心中默诵单词。
  过了一会儿,有人站到我的身边,问:“小姐很喜欢这幅画吗?”他说,“我看您在它面前站了很久。”
  我转身,说话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很古典的书生面容,清峻,优雅,只是发型有点怪,有点放荡不羁。
  “宋清。宋江的宋,清楚的清。西安美院。”他自我介绍。
  我抬头寻找沥川,希望他过来救我,他倒离我很近,只是背对着我,和江横溪夫妇谈得正欢。
  “是啊,”我作深沉状,“挺喜欢的。”
  “那么,依小姐看,这画的主题是什么?”他继续问,显得很感兴趣,很想听我谈一谈的样子。
  我连忙仔细看那幅绘画。画的是一张人脸,不过,脸上的五官是女人下身的性器。
  我咽了咽唾沫,沉默片刻:“这是一张人的脸。”
  宋清迷惑地看着我,等着我说下去。我只好继续说:
  ——“人的脸……是公共的,每个人都可以看见。”
  ——“人的身体,是隐藏的,欲望的,不可见的。”
  ——“所以这张有身体的脸,意味着欲望由隐藏变成了公开。嘴与yindao重合,说明后现代的性与古代的性有本质的区别。”
  “什么本质区别?”宋清饶有兴致地问。
  “载体变了。是吧。后现代的欲望是通过嘴而不是通过性器官来表述的。”
  奶奶的,我豁出去了:“嘴是什么?嘴象征着什么,你说说看?”
  四两拨千金,一个问句打回去。
  “语言?”他试探地回答了一句。
  我启发他:“语言,声音,符号,文本,口头,非正式传播……”
  “所以……”
  “后现代的性要通过文本来获得满足,而不是感官。正如这副画。我觉得,你其实应当在这个角落里增加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他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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