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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南音 出书版-第57部分

小说: 南音 出书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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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值班,就会在周末的时候去看看他。她一直说,他们其实是可以交谈的。她渐渐地就能明白陈医生所有表情跟眼神的意思。除了聊陈医生和我哥哥,我们也聊聊工作。她对我现在做的事情始终都怀着好奇。
  因为《外星小孩,小熊和小仙女》,我才得到了现在这份工作。在龙城电视台生活频道做一档儿童节目的编导。说是编导,其实很多时间,要像个失败的保姆那样,非常狼狈地应付一群又一群来录节目的小孩子。《外星小孩,小熊和小仙女》现在变成了我简历里面蛮重要的一栏。面试我的节目主编告诉我,她的小孩和她都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我拿到了为期一年的合同。虽然一开始的薪水很低,远远没有别人想象得那么光鲜,可是我很珍惜我得到的,我一直都很努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续签合同的机会。
  我跟天杨姐保持着这样的友谊,是因为,去年春天,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怀孕的人。
  那个夜晚之后,我和苏远智一直都还维持着算是和平的相处。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当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天杨姐。
  她说:“你真的想好了?”
  我说:“真的。”
  我即使是闭上眼睛,眼球都似乎躲不掉医院耀眼的灯光。如果神会因为这件事情让我下地狱,我也没有话讲。可是我不能想象,有一天,我告诉我的小孩,生命是伟大的奇迹。因为你的爸爸一遍遍地问你的妈妈:“你是婊子吗?”然后,你就存在了。我也希望有个人能来说服我,让我也心悦诚服地相信,我是错的。可惜我已厌倦了自欺欺人地歌颂,歌颂所有那些千疮百孔,自圆其说的意义。我工作的地方,每一天,那些嬉笑雀跃的小孩子们都像一群生动的鸟雀,飞过我心里那片寸草不生的荒芜。我得尝试着用他们的方式想事情,当然,有的时候,也玩弄一点成年人的小权术,让他们学会按照我们的方式想事情。我也希望有一天,这样的生活里,会有那么一点点灵光乍现,然后,我就可以试着重新相信一些别的东西了。
  就在婚礼彩排的那个周五的上午,我还在开策划会。中午刚刚结束就匆忙地请了假出来,跟别的路人抢出租车,然后赢了。我报出了要去的酒店的名字。顺便,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丢进包里,这样,就暂时听不见姐姐那些索命一般地催我的短信提示音了。出租车的广播里在播放紧急新
  闻,是在讲日本突发的大地震和随之而来的海啸。
  我听见了那两个字:福岛。
  雪碧站在酒店的门口跟我招手,一脸阴谋得逞的,由衷的骄傲。看来她又一次逃学成功了。姐姐奔了出来,怀里抱着那件大概是改好了的小礼服,一只空出来的手在拧雪碧的耳朵。“你的婚纱好美呢,尤其是在那个灯光下面!”雪碧像个战士那样一边挣扎,一边快乐地对我喊着。我听见苏远智站在大堂里面对什么人说:“彩排而已,我一定要换衣服么?我可不可以明天再换……”
  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件事,准确地说,不是一件事,是一串数字。一开始我以为它们是没有意义的,0081,我像是在心里念咒语一样,反复重复着它们。彩排的全过程,发生的所有事,对我而言都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因为我脑子里终于闪现出来0081下面的数字。0081是日本的区号。接下来的,就是他的电话号码。那个同事把它写在一张便笺纸上告诉我我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女孩——我不记得我把那张纸随手夹在了哪一本书里面。原来,我背得出那个电话号码。
  晚上,我守着家里的座机,一遍一遍地拨号。每一次,都是无法接通的忙音。我每隔十分钟去拨一次号码,家里所有人的嘈杂声在我身后海浪一般地拍着墙壁。他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明天怎么刁难来接新娘的苏远智,和他的伴郎们。从八点,到凌晨两点,我后来又换我的手机来拨,似乎是换一个电话,希望就能多一点。我一直都没能打通。不,有一次,电
  话里面已经是那种接通了的长音,在我的心脏还没来得及狂跳之前,长音已经结束了,一个断断续续的女声在说日语。
  我来到了雪碧屋里,我就知道她还在打游戏。“雪碧,帮我一个忙好么?”我想,也许是我过分郑重的语气吓到了她。
  “明天就是婚礼了。”我把我的手机交给了她,“明天一整天,我会很忙,你帮我拿着它。你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电话,懂么雪碧?”
  “好。”她的表情很困惑。
  “我是说,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电话。明天一定很乱,有时候电话未必都能听见的。我要你每隔十分钟看一眼我的手机,拜托你劣碧,这很重要。”
  “每一个电话,我都要接么?”她似乎进入了角色,开始认真地问问题了。
  “尤其是一个开头是0081的号码。或者闪着‘无来电显示’那几个字样的。国际长途有时候会显示不出来的。0081是日本的区号。”我看着她的眼睛,一边细致地解释,一边绝望地想,她一定还是有会搞错的时候。
  “我懂了。”雪碧恍然大悟,“你认识的什么人在那里,可能遇上了大地震,对不对?”然后雪碧无比庄严地咬了咬嘴唇,“交给我吧,如果他打过来,我绝对不会错过的。一定想办法把电话交到你手上。”
  “不,不用交给我。”我摇头,“你只要接起来,听到对方在讲话就可以了。他如果问你我在哪里,你就告诉他……告诉他……”我要告诉他什么呢?“不,你不用讲话,你接起来,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可以了,你就可以挂断了。这很容易,对吧?”
  “可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他还活着。”
  明天,是我的婚礼。除了哥哥,我所有的亲人都会在那里。爸爸,妈妈,妈妈的身边必定坐着外婆,她现在已经需要穿纸尿裤才能出门了。还有小叔,陈嫣——不,小婶和北北。姐姐,雪碧,可乐,郑成功,江薏姐,方靖晖,还有大妈也会来的。当然还有我的朋友们。明天,龙城,这个没有龙的城市,我的故乡就正式变成了我的墓碑,我们都将终老于此。我会用一生的时间,把自己变成坟墓上那几簇鲜艳的野花。
  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你还活着。
  哪怕我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我也希望,在我身边,能有一个人悄悄地告诉我,你还活着。


  【北北】
  太阳到了晚上就变冷啦,就变成月亮了。所以太阳不能吃,但是月亮
  是可以吃的。
  妈妈说,等太阳出来了,就要带着我去把花篮里的花瓣撒出来。我不喜欢花瓣。妈妈说:“不喜欢也可以,从花篮里扔出去就好。扔在南音姐姐前面。扔两把就够了。”
  等太阳出来,北北就醒来了。
  我能看见月亮是太阳变的。可是我睡着了以后,太阳才能来。
  太阳,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全书完】

  【后记】
  在这艰难的一年里,我曾无数次对自己说:“等我写完了,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一定要写一个很长很长的后记。”这话其实类似于泄愤,尤其是在我觉得要写不下去的时候;也类似于多年前准备高考的时候,在晚自习的间隙,对着窗外夜空用力地咬着笔杆发誓:“等我考完,就把这满桌子的书都烧掉。”
  结果高考完了之后,我没有舍得烧掉任何一本书。一样的,十年后的今天,在《南音》的最后一个字敲出来,《龙城三部曲》也随之结束的今天,我却突然觉得,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2008年2月,我写下了《西决》第一章的标题:“待你归来”。到2012年1月,《南音》出版,差不多四年了。足够一个人大学毕业。而我,却因为一直都在跟这个姓郑的家庭打交道,觉得四年只是一转眼的事情。我从不认为我写了一部家族小说,因为像我这样一个生在工业城市,度过了人际关系简单的寂寞童年的人,不可能对所谓“家族”有什么深刻的情感。我自己是个永远的异乡人。我的爸爸妈妈各自经历了跟复杂的中国现代史相关的漂泊,在一个不是他们故乡的地方,偶然地安了家,我常常跟朋友们开玩笑说,我是我故乡那座城市的“第二代移民”。从童年时代起,我就知道,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城市,只是我一个人的。那种感觉,换了一个成长在一家几代在同一片土地上盘根错节的“家族”中的人,怕是怎么也不会懂的吧。
  我总是喜欢待在一些让人忘记归属感的地方。比如,刚到法国时那个国际语言班,30几个学生来自20多个不同的国家;比如,我实习的时候,那间五位同事各自的母语正好凑齐五个大洲的办公室;还比如,现在,这个随便一个地铁站里能听到各种方言的北京。五湖四海的混乱交错,总是让我在第一时间联想到“江湖”这个词。可是在我的小说里,永远只有那么孤单的一座城。龙城。
  他们都问我,龙城是你的家,太原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很像,但又不是。不过,我所有偏爱的人物们的故乡,都是这里。“龙城”最终会变成一个庞大的墓地,林立着所有这些角色的墓碑。——我知道,我又在比喻了,有时候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要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看着好像故弄玄虚。其实是因为,很多时候,想到一些复杂的事情,我眼前出现的就只是一些画面而已,我也很像试图用清晰,明白,说明性质的语言把它们概括出来,可是,最终,我只是描述了我看见的那些画面——有时候颜色浓烈,有时候带着气味和温度,偶尔,还有声音。
  把它们都写下来,就是龙城。那个世界是我的,我创造的。
  为什么要写作呢?因为那是件让我快乐的事情。——在开始写《西决》之前,问题和答案都是这么简单。可是自从《西决》开始,我从写作里获得的痛苦越来越多,多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快乐”和“快乐”之间,居然隔着那么漫长的距离,这一路的地貌,复杂到我无从判断。因为我再不能像当初那样,简单天真地相信着: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就一定是美的。内心深处,早已开始质疑自己的审美标准,质疑自己深爱的东西的合理性,质疑我所追求的那种小说的意义……有那么多时候,我都想找个人跟我谈谈这个。我不需要任何虚妄的鼓励和安慰,不需要任何人跟我说“我相信你能做到”,我只想有人能看得清我挣扎在一个泥潭里,那或许并不是沼泽一般的绝境,却足够摧毁我世界里的每样东西。
  可是人们都惊讶地跟我说:“你对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你已经从写作里得到了那么多。”交谈的欲望往往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笑笑说:“别理我,我发神经,喝酒吧。”于是大家参差地碰杯,他们没注意到我其实根本没有端起我的杯子。我看着有人醉了,有人流泪,有人叹息,我就会突然开始强烈的想念我小屋里的那张书桌,我的电脑和台灯。像乡愁那样地想念。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经历过这种深渊一样的瞬间,清醒着默默地求救,身后甚至还配着没心没肺的音乐。
  在《西决》里,我告诉自己忍耐,并试图说服自己忍耐的尽头就看得见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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