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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部分

一斛珠(1-18章)-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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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亚宁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回手接了药瓶来一看,说:“硝酸甘油。”
    叶崇磬握起拳来,在女子胸口猛击两下之后,双手一叠,用力按压,做着心肺复苏。只消几下,那女子有了反应。他停手,拍着她的面颊,问她:“是不是有心脏病?你现在知道自己在哪儿嘛?”
    那女子缓缓的眨了下眼睛,动了动下颌。
    叶崇磬便知道现在不能随便搬动她,他冷静的问:“救护车来了没有?”
    “来了”“医生来了”……人都闪到两边,留出医生进来的通道。
    叶崇磬和董亚宁都站起来,让医生去处理,只在一边,对医生解释了几句。
    医生迅速的处理着,吩咐人将女子抬到担架上送上车,他临走前回头看看叶崇磬和董亚宁,说:“谢谢你们,能在黄金时间内施救。”他说完便离开了。
    大伙儿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刚刚还静悄悄的走廊里,瞬间回复了活力似的,远远的,有人高呼“好样儿的”……欢声笑语间,叶崇磬紧绷的脸上,松弛了一点。
    董亚宁一拳敲在叶崇磬的膊头。
    他没说话,叶崇磬也没说。
    “大奔儿”乐呵呵的说着什么,两人没接茬,显然都有些心不在焉。
    崇磬往四下里看了看。他的目光定在不远处,刚刚从大门外进来的屹湘——浅灰色的长款棉衬衫、黑色的瘦腿裤、窄窄的芭蕾鞋、也是那样一把柔软而稍显凌乱的发……他看见她有些懵懂的看看眼下都有点儿惊魂初定面色不佳的人们、一副不明就里的神气,直到她也看见了他们,才往这边走来。
    崇磬对她微笑了下。
    这释然的表情没有躲过董亚宁的眼。
    正说着话的“大奔儿”猛然意识到离演出还有不到半小时了,急忙催促大家“快些快些,各就各位”,一回身,也对着叶崇磬和董亚宁二位,说:“多亏二位镇定。我得快点儿让人补上这一缺去……这是叶先生御用的服装师,关键时候掉链子……也是我疏忽。”他说着已经急出了一头汗来。
    屹湘已经过来了,她问:“怎么救护车都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刚刚去哪儿了?”叶崇磬问。脸上的微笑不见踪迹。
    “接了个电话。一回身不见你们了……”屹湘怔了怔,才解释道。
    叶崇磬沉默,定定的瞅着她。
    屹湘被他的眼神锁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由得就呆住在那儿。
    四周围的嘈杂和喧哗似乎都跟他们无关了……直到一阵凉风从她身边刮过,那是董亚宁的离开。
    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也没有再看叶崇磬一眼,只挥了下手,示意自己得先走了。脚步轻盈,毫不犹豫。
    带起来的一阵凉风,却直直的往人心里钻。
    屹湘下意识的想要躲开。明知道躲不掉,于是只好站在那里。还好,只有那么一阵……她抚了抚手臂,对叶崇磬笑笑。
    叶崇磬抹了抹额头的薄汗。
    这笑容……
    他不出声,拉了她就走。
    手心里她的手臂僵硬。不用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一脸窘意。他看着前方,亚宁的身影已经消失,于是有那么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绪,让他的手越攥越紧……
    “叶崇磬!”屹湘叫道。窘迫而不满的。
    叶崇磬看了她一眼。
    “叶崇磬,叶大哥在叫我。”屹湘站住了。
    崇磬也站住,是的,的确是崇磐在叫她——已经披挂整齐,端着手,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崇磐叫的是“湘湘”。
    屹湘在转身的一刻轻轻的从叶崇磬那略松了些的手中抽出了手臂。她直觉崇磐是要让她帮什么忙,于是直接说了声“就来”,朝着崇磐走去。
    叶崇磬见“大奔儿”在崇磐身边耳语几句之后急匆匆的往他这边走,走到他身边就说“大先生想让郗小姐帮个忙,送医的是他的御用服装师,临时换了别人他不放心,说郗小姐是个信得过的妥当人……大先生还说让您等下跟家里诸位说,要是他今儿晚上演砸了,明后两天他可就撂挑子了……叶先生,我前面招呼媒体朋友去,还好多杂事儿,先走一步。”他说着拿手帕擦着脸上的汗,一张脸红的发紫还冷汗直冒,很显然是被叶崇磐给臭骂过了。
    叶崇磬一听便知这些即便不是崇磐的原话也八、九不离十。崇磐从来容不得自己在舞台表演上有任何的纰漏不管这纰漏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造成的。显然今晚的突发事件令他登台的心情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梨园行的讲究多,是角儿总有些各色的地方。这就是叶崇磐各色的地方。这些话他当然不会真的转告家里人。哪怕崇磐真的撂挑子,也等他撂了再说——他对“大奔儿”说你忙你的去吧,料着没什么事儿,大先生什么场面没见过。
    “大奔儿”急匆匆的走了,叶崇磬再回头看,崇磐跟屹湘已经不在原地。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五十,距离开场也不过十分钟了,他甚至已经听到了暖场的锣鼓声……
    屹湘在崇磐的休息间内,不声不响的坐在离崇磐不远的位子上。叶崇磐在走廊上对着她只消说了一句话——“今日需你帮我看顾戏服”——她便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下了这差事。
    此刻崇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对折叠的小音箱连着他的IPOD,将小提琴曲放的到了最大音量。
    屹湘专注的检视着挂在衣架上的一排戏服,手里一本笔记本上记录详细,正是那位送医的女服装师的工作日志。她的工作做的极其细致,屹湘知道此刻她能帮崇磐的并不是十分具体的事务,很可能他只是需要这份安定。
    她看看时间,戏已开场。
    听得到外面有人报场次、利落的应答准备出场。井然有序。
    叶崇磐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那一对大眼中,露出明媚温柔的光来,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奴家这就去了。”他站起来,轻轻的抖着袖子,看都不看屹湘,便款款的经过她身边、走了出去。
    屹湘知道自己此刻看到的,已经不是叶崇磐,而是那个娇纵的大家闺秀“薛湘灵”。
    她默默的随着走出去,陪着崇磐走到了幕后。
    崇磐站定,气息调匀,便坐在了一早替他准备好的高背椅子上。片刻之后,待扮演丫鬟梅香的女演员在台上念出来“你怎么这么啰嗦”,他便开了腔,一声“梅香”娇啼婉转的出了喉,屹湘便听到外面轰然的起了掌声和叫好声,用盖过崇磐念白的力度,持续了好一会儿。
    这显然是不符合常规的,哪儿有主角还没亮相便叫了好的呢?
    屹湘换了一下站立的位置,轻轻的推开幕布,从缝隙中看着台下笑着鼓掌的观众,最前排中间的方桌边,起劲儿的叫好的那个,恰是董亚宁。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 (十三)
    他的衬衫白的耀眼。映的他的脸格外的亮,笑容是淡淡的,眼神是专注的,叫好声是响亮的。这让他整个人在看戏的人群中既出众又特别——他倾身,隔了八仙桌对坐在那边老人说了句什么,停了一下,在等待回应的工夫,那满脸的笑容,温和的甚至到了温柔的程度……
    屹湘的手顺着幕布往下滑。幕布被这重力拉直,缝隙小了些。
    她看那老人。
    老人笑的很慈祥。
    台上戏正热闹,丫头婆子管家吵作一团;台下人们聚精会神,笑嘻嘻的等着主角的登场——老人这时候只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孙子。笑笑的,说着什么。嘴唇一动露出整齐的牙齿,对于耄耋之年的老人来说,那是难得一见的一口好牙;还有那短短的白发,也是根根直竖的硬,让人不由得不联想到有这样的坚硬直发,该是有着怎样刚直硬朗的脾气……可他看向孙子的眼神是如此的慈爱。让人也不由得不被他的慈祥感动。
    董亚宁看了爷爷一会儿,笑着。恰好戏园子里的茶倌过来替爷爷斟杯茶。那套繁琐的表演逗的老人越加高兴,待他离开,董亚宁将茶杯贴心的推到爷爷手边去。从他一张一翕的唇,可以知道必定是在说这茶不错润润喉今晚的戏时候可久了……他笑的天真无邪的模样,好像正在做的事情是天下第一等重要的大事,并且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愉悦。
    手中湖水绿色的柔软幕布涩涩的缠着手指,屹湘只觉得鼻端似有海上微风吹过时那微咸的味道——海风吹过总带着湿湿的雾,让皮肤也变的涩涩的。飘飘渺渺的笑声和叫声的在耳边回旋,踩在沙上的脚印很快被潮水扑灭,木船上的老人慈爱的眼神,隔多远都会让人觉得温暖……会有一餐饱饱的渔家饭,粗瓷碗碟间的食物有世间最美的味道。
    屹湘不自觉的微笑着,嘴角弯弯的,带出细细的笑纹来……
    一道电一般的目光划过来,准确的投向她站立的位置。
    她动都不动一下。
    这缝隙是如此的小,角度是如此的刁,任何人都看不到她隐藏的身影。
    那目光终于转开。
    她紧握的手这才放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次又一次,她只等着叶崇磐登场——穿着华贵典雅的桃红色衫子的“薛湘灵”缓慢的从椅子上起身,一手搭在丫鬟的手臂上,一手抖着水袖,高贵端直的迈开步子,轻轻的、踏着鼓点似的、用比人心跳更慢更缓、却逼着人的心跳跟上他步点的姿态,一步步走出幕后……
    掌声和叫好声比先前更加的急切和热烈。
    “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
    屹湘听着这娇啼婉转、黄莺出谷,心下跟着念的却是“不是我苦苦寻烦恼,如意的珠儿手未操”。她呆站了好久,才转身,回到那间小小的休息室去了,并且在演出结束之前,她都不想再出去。
    所以叶崇磐疾步回来换服装的时候,便看到屹湘独坐在室内,用她随身携带的纸笔,安静的临摹着他戏服上精美的图式,一笔一划的。在他进门的时候,屹湘才丢了画笔,帮他拿起下一场要换的戏服。站在一边看着他换上。偶尔搭把手,不过是帮他看一眼扣绊是不是系的合适……
    他中场休息的时候,耽搁的久了些。
    坐在那儿就着一把紫砂壶喝着温乎的茶水,听着外面传进来的《武家坡》选段。
    薛平贵同王宝钏一唱一和,风趣中又有辛酸的唱白,在这里听起来,有些朦胧。董亚宁的薛平贵那唱腔总带着些铿锵有力和桀骜不驯,随他的心改动的样式字句,恰如其分。
    崇磐望着整理换下来的戏服、似是对戏充耳不闻的屹湘,心里莫名的一动。他轻声的说:“苦守寒窑十八年,只为了等一个人回来——这种事,现如今,想必只在戏文里才能有了。”紫砂壶被他在手中盘弄着,光滑润泽的表皮,柔的似渗的出薄汗的肌肤。
    屹湘将那件葱心绿的戏服挂起来。
    衣襟上绣的并蒂莲栩栩如生。
    她淡淡的笑道:“就算有十八年,也没有寒窑了嘛。”
    她看看崇磐。他忽然对她说这个……
    叶崇磐嗤的一声笑出来,对屹湘眨眨眼,说:“也是——不亲眼见,是再也不会信的了。”
    “是没那么容易信。就像薛大小姐,直到遇风雨躲入春秋亭,听了赵守贞的悲声,才知道‘世上何尝尽富豪’。”屹湘笑着说,“叶大哥,你也是吃过一点苦的,才能唱好了薛湘灵。”
    “怎么见得?”叶崇磐故意的抬了下眉。又快要登场了,他已放下茶壶。
    屹湘指了指自己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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